田 淼 陳 曦
偵查是刑事訴訟的基礎,是收集證據和確定指控對象的關鍵環節,對刑事案件的終局處理意義十分重大。在某種意義上,偵查實際成為刑事訴訟程序的中心,真正決定犯罪嫌疑人命運的不是審判而是偵查;同時,偵查往往伴隨國家強制力的行使,稍不注意就可能侵犯公民的合法權益。因此,在現代法治國家,一方面偵查機關要充分有效地行使偵查權,收集充分的證據,查獲犯罪嫌疑人,從而有效地懲罰犯罪,維護社會秩序;另一方面通過司法程序,憑借有效的法律監督手段,對偵查權的行使進行監督和制約,以維護受追訴人的基本權益。構建充分完善的偵查監督機制,已成為當今世界各國刑事訴訟制度的重要課題。
在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都規定,人民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構。在司法實踐中,人民檢察院通過立案監督、審查批捕、審查起訴等方式對偵查活動進行監督,及時糾正公安機關偵查活動中存在的違法行為。同時,人民檢察院也通過內部監督制度加強對自偵案件的監督。總之,我國已經基本建立起與我國國情相適應的偵查監督制度,維護了社會的公平與正義。然而,近年來,越來越多被披露的惡性冤假錯案,絕大多數歸因于偵查過程中的刑訊逼供、暴力取證等違法偵查行為的事實,說明了我國現行的偵查監督制度仍然存在著諸多問題,亟需完善。
一、完善和強化檢查機關的偵查監督
偵查監督權是憲法和法律賦予檢察機關的一項重要職權,其對于保障人權和制約刑事偵查行為、保護被追訴人合法權益具有十分重要意義。因此,應當加強偵查監督。首要的是完善有關規定,強化檢察機關的偵查監督權,明確檢察建議和糾正違法通知書的法律強制力。其次,建立同步監督的機制。改變檢察機關事后監督的現狀,將偵查監督貫穿于從立案到偵查終結的全過程。第三,突出引導偵查的職能。突出檢察機關的法律監督地位,加強檢察機關在偵查監督中的引導偵查、引導取證的作用,從而有利于形成警檢合力,強化偵查監督。
二、確立法院對檢察機關自偵案件的偵查監督
根據刑事訴訟法關于案件管轄分工的規定,檢察機關對部分犯罪,享有立案偵查權。然而,我國法律對檢察機關自偵案件的偵查監督規定不明確,相關監督機制設計不夠合理,加上某些認識上的偏差,致司法實踐中檢察機關偵查活動幾乎不受監督,偵查權濫用和失控的情況時有發生。檢察機關自身對這種情況也很憂慮,并嘗試著加強監督,如檢察機關內部進行機構改革,將自偵部門與批捕、起訴部門分離。然而,歸根到底,這種監督仍然局限于一種內部監督,檢察機關存在一種共同利益趨向,從而影響監督的效果。因此,應當由法院對檢察機關自偵案件進行偵查監督。一方面,這種偵查監督模式有法律依據作支撐。我國《刑事訴訟法》第7條規定的公檢法機關在刑事訴訟中“實行相互制約”原則,理所當然包括人民法院對人民檢察院的監督和制約;另一方面,這種偵查監督模式在國外已有比較成熟的運作經驗作借鑒。在現代西方各國,檢察機關行使偵查權都要接受法官的監督,所有涉及限制公民自由、財產、隱私權的強制措施一般須接受法院的司法審查。大陸法系國家通常以事前的審查批準為主,英美法系國家不僅原則上事先要由法官批準簽發令狀,而且在執行后仍須受到法官的審查。
三、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
所謂的非法證據排除規則,是指對于違背法律規定的證明材料或違反法定程序收集得來的證據,應當予以排除的原則或規定。在證據學上,非法證據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非法證據,不僅指司法程序中違反法定程序、以非法手段所獲得的證據,還包括那些證據的內容、表現形式和收集主體等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證據。狹義的非法證據,是指司法人員違反法定程序或者采用違法方式取得的證據,學術上有的將其稱為“非法取得證據”。
我國《刑事訴訟法》第43條明確規定:“嚴禁刑訊逼供、引誘、欺騙以及其他非法的方法收集證據。”這一規定的主要針對對象也就是指利用違法手段收集的言詞證據。對于司法機關在取證過程中違反法定程序所取得的實物證據,無論從刑事證據理論上講還是從司法實踐的角度看,如果完全予以排除都是不現實的,這主要是基于保障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和有利于訴訟經濟原則的考慮。但是,如果聽任這種違法行為的肆行,則法律確認的正當程序難以為繼,公民的合法權益難以保障。所以,在偵查監督過程中,對于違法取得的所有證據首先應當排除其程序上的合法性,這樣才能有效保證刑事訴訟程序的公正性,其次對于那些難以通過重新取證獲得的實物證據,可以通過附加條件的排除原則來加以確認。
四、以權利制約權力
社會契約論認為,權利是權力的唯一合法來源,同時,也是權力行使的目的和界限。自權力產生之日起它就負有保障人民的職責和義務,如果權力的行使損害了人民的權利,則人民就可以收回權力。馬克思主義法學也認為,權力是權利的聚合,其力量強于權利,但沒有權利的驅動和指引,權力會在社會運行中蛻化變質。民主政治的理想狀態就是使權力服務于權利,使權利有效地制約權力。
依此立論,在偵查階段,我們應強化利用權利對抗權力的機制。一是我們可以賦予犯罪嫌疑人一定的沉默權。沉默權,又稱反對自我歸罪的特權,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偵查機關、司法機關人員的提問有保持沉默、拒絕回答,而不自證其罪的權利。確立沉默權在于保障基本人權,避免犯罪嫌疑人的權利遭受侵害。現在,大多數國家在權衡保障個體人權和打擊犯罪兩者輕重的基礎上對沉默權都加以一定的限制。我國確立的沉默權,也應當有所限制。另外,在確立有限沉默權制度的同時,還應注重沉默權的配套機制建設,建立并完善鼓勵和制約犯罪嫌疑人自愿陳述機制,確立偵查機關履行沉默權告知義務程序,正式確立無罪推定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二是犯罪嫌疑人有獲得訴訟權利告知的權利。我國刑訴法規定了在審判階段人民法院有義務向被告人告知其享有的有關訴訟權利,而在偵查階段卻沒有類似的規定,這無疑反映了立法對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應有權利的漠視。我們不能回避的現實是,絕大多數犯罪嫌疑人對法律有著程度不同的陌生感,尤其是那些受教育程度低的犯罪嫌疑人,他們常常不知曉自身所享有的權利范圍和權利內容,更不懂得用這些權利來抵御非法偵查活動。如果偵查部門不主動告知其權利,便意味著犯罪嫌疑人某些訴訟權利的實質性喪失。所以,我們認為我國刑事訴訟法應當明確規定,偵查部門在進行偵查活動時,要主動向犯罪嫌疑人或法定代理人、近親屬告知并解釋其享有的權利,如申請取保候審權、委托律師的權利、認為強制性偵查行為有錯誤時,向人民法院申請進行司法審查的權利等等。三是賦予律師訊問時的在場權。訊問是獲取口供及其他證據的重要偵查措施之一,同時它也是犯罪嫌疑人的權利最容易受到侵害的環節之一。應該說,在我國偵查訊問活動中,一直排斥律師的介入和制約的做法是與國際司法潮流格格不入的。我們應允許律師在訊問犯罪嫌疑人時在場,至于以什么樣的形式在場,我們要慎重研究。比如在偵查活動中設立值班律師制度就是一個比較好的思路。
總之,偵查監督是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法律監督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刑事訴訟制度的重要課題。偵查監督制度是否完善,可從一個側面反映一國法治的人權保障程度,是現代社會民主、人道、公正的標志。改革和完善我國的偵查監督制度將進一步維護人權,打擊犯罪,實現“強化法律監督,維護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