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燕
朱學范——我國杰出的愛國民主戰士和政治活動家、新中國郵電事業的奠基人,第一任郵電部長,著名的工人領袖。1947年底參與發起成立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任中央常委。1949年參加新政協會議的籌備工作并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曾任第二、三、四屆全國政協常委,第五、六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
朱培康——朱學范之子,民革中央原副主席、第八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九、十屆全國政協常委、全國政協提案委員會副主任。
當我在民革中央的一座木式結構的小樓里采訪朱培康時,他第一句話就是:“談人民政協60年,我確實有深刻的體會。”
朱培康先講起父親朱學范傳奇的經歷:“父親在青年時代投身工人運動時就與中國共產黨的工運領導人相識,親聆教誨,并在1938年籌組中國工人抗敵總工會的過程中開始了與中國共產黨人的密切合作。中國共產黨人的真誠相助,以及危急關頭周恩來對他的全力支持和具體指導,使他對當時國內國際錯綜復雜的形勢有了正確的判斷,在思想立場上發生了徹底的轉變。加上遭遇國民黨政府殘酷迫害的經歷,他痛感南京國民黨政府已經腐敗透頂,終于與國民黨政府徹底決裂。通過與中國共產黨人的接觸和長期密切合作,父親深切體悟到:中國共產黨的主張才是真正符合工人階級和全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和共同愿望的。中國共產黨是先進的政黨,中國的革命事業只有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方能取得成功。”
走上工人運動道路的朱學范,在歷史轉折關頭三晤周恩來
朱學范出生上海的一個貧困的小職員家庭,從小就懂得了生活的艱辛,1925年他考入上海的郵局,當了一名郵務工。因為少年時曾在教會學校讀過書懂得一些英文,所以被分配負責外國郵件的業務。工作中他親身體會到了民族壓迫和階級壓迫,逐步接受了革命思想。五卅運動時,朱學范代表郵政系統工友送捐款到總工會,與李立三結識,從此走上了工人運動的道路。自1936年起,朱學范代表中國勞工連續出席了國際勞工大會,為中國工人參與國際勞工活動做了許多工作。他1939年成為上海總工會主席、全國郵務總工會常務委員。在抗日戰爭時期,朱學范與解放區工會代表在漢口發起組織了中國工人抗敵總會籌備委員會,任中國勞動協會理事長。由于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為工人階級爭取利益的運動中,所以深受廣大工人的尊敬和擁戴,1944年朱學范被推選為國際勞工局理事,在1945年9月去出席世界勞工大會時,上海出現了萬千工人乘船到碼頭為他送行的壯觀場面。
朱學范曾在一篇紀念周恩來總理的文章中說到,“在解放戰爭時期的歷史轉折關頭,是周恩來同志指引我更加堅定地維護中國工人運動的團結統一,在人民民主革命的大道上邁步前進。”文章記錄了他與周恩來的三次會面。
1939年朱學范出席第八屆國際工會聯合會代表大會和第二十五屆國際勞工大會后回到重慶后,在紅巖八路軍辦事處見到了周恩來。周恩來仔細聽了朱學范匯報的在蘇黎世開會的情況,還問到關于國際工聯和英國工會大會以及朱學范認識的一些歐美各國工會領袖的情況。盡管周恩來同志早年曾在法國勤工儉學,對歐洲幾個大國工會的基本情況早已熟悉,但他還是問得很仔細,聽得很認真。朱學范當時就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在有關工會的國際活動中,中國勞動協會應該同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合作。他立即把這個想法對周恩來說了,周恩來聽了提高嗓音說:這樣很好,我來向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建議,加入中國勞動協會為團體會員,共同開展國際活動。不久,中國勞動協會在重慶召開第二屆年會,朱學范當選為中國勞動協會理事長,通過了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加入中國勞動協會為團體會員的決議。由此為以后解放區工會代表參加中國勞動協會代表團出席世界工會代表大會,建立了合法的根據。
抗戰結束后,中國共產黨代表全國人民的意愿,提出“和平、民主、團結”的政治主張,為建立一個光明的新中國而奮斗。國民黨則堅持獨裁的一黨專政,要維持一個黑暗的舊中國。我國工人運動處在嚴峻的關頭。
9月8日,周恩來和王若飛應邀參加中國勞動協會重慶工人福利社的開幕典禮。朱學范陪著他們參觀了福利社、工人醫院。周恩來詳細地詢問各項福利事業的情況和工人們的反映意見,并同朱學范談了關于抗日戰爭勝利后中國工會的團結統一問題。他提出了幾點具體意見:第一,出席即將在巴黎舉行的世界工會代表大會的代表團,由中國勞動協會組織聯合代表團,包括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和解放區職工聯合會籌備會的代表三人(董必武、鄧發、章漢夫)組成,以示一致和統一。中國工會代表團在世界工會代表大會上要力求協調一致,在報告各自地區或工會生活時,應由各單位代表自己負責說明。第二,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已加入中國勞動協會,解放區各職工會亦宜加入。第三,中國勞動協會召開1945年的年會時,陜甘寧邊區總工會和各解放區職工會決定參加,共同籌備成立全國職工聯合會。第四,上海原有20萬有組織的職工與解放區有聯系。由于中國勞動協會已派水祥云乘飛機前往上海,建立上海市總工會,因此,對上海工人運動亦采取統一組織辦法,力求聯合一致,共同爭取工人生活福利和文化教育待遇的改善。朱學范對他提出的戰后我國工人運動堅持團結統一的方針和幾點具體措施,表示完全同意。9月9日朱學范又接到了周恩來親筆信。
朱學范從周恩來的談話和來信里,強烈地感覺到與解放區工會代表組成中國工會統一代表團出席在巴黎召開的世界工會代表大會,是一件具有重大意義的事情。在舉世矚目的世界工聯成立大會上各國工會代表將聽到中國解放區工會代表的聲音。他當即就與國民黨當局交涉。他對陳立夫說:如果不讓解放區工會代表參加中國勞動協會代表團,我也不去開會。國民黨政府迫于形勢和輿論的壓力,同意鄧發一人參加中國勞動協會代表團。這就打破了國民黨政府對解放區的封鎖。當時,有工會、婦女、青年的三個世界代表大會先后在巴黎召開,中國解放區的婦女、青年代表申請外交部發護照,都被國民黨阻止,只有工會能夠打開突破口,這是周恩來同志深謀遠慮、周密安排的結果。鄧發在巴黎與各國工會代表進行了廣泛的接觸。在這次大會上鄧發當選為世界工聯執行委員會候補委員、理事會理事。
1946年5月在南京梅園新村朱學范與周恩來進行了第三次會面。當時,他接到世界工聯在莫斯科召開執行委員會會議的通知,到南京請示周恩來同志,由誰來接替鄧發在世界工聯的位置(鄧發
于4月8日由重慶返延安途中,因飛機失事遇難)。那正是內戰硝煙即將彌漫全國的嚴重時刻,在中共代表團駐地周圍,國民黨政府首都警察廳與中統、軍統等特務機關除設立了固定的監視站外,還派遣便衣特務化裝成各種人物,對來訪的人員、車輛進行監視、跟蹤。朱學范因情況緊迫,單獨前往。中共代表團住在一座灰墻紅瓦小樓里,當走上臺階時,周恩來和鄧穎超同志已在小樓門口等候。周恩來挽著朱學范的手走進會客室,室內擺設簡單整潔,幾張沙發,中間的圓桌上放著一碗雨花石。朱學范對周恩來說:“世界工聯將于5月下旬在莫斯科召開執行委員會會議,就要辦理出國手續,請問解放區工會由誰來接替鄧發同志的遺缺?”周恩來沉思了一會兒,回答道:“這個會議很重要,解放區工會一定去參加,我立即請示中央,會很快派人到上海與你聯系的,你放心好了。”他還詳細地了解世界工聯最近的活動,并且很關心能否順利地為解放區工會代表辦理護照的問題。朱學范答允盡力去辦好。在告辭的時候,周恩來考慮到朱學范的安全,怕送到大門口引起國民黨特務的注意,就和鄧穎超同志送到小樓的臺階下,握手告別了。不久,劉寧一即從延安來到上海與朱學范聯系,一道前往莫斯科。朱學范向世界工聯正式提出劉寧一接替鄧發的一切職務,世界工聯批準了申請。
1948年2月中旬,朱學范到達莫斯科。在那里他親眼目睹了社會主義制度下蘇聯人民戰后重建,一派欣欣向榮的生活景象。朱學范最大的收獲是進一步認清了當時世界上確實存在著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兩大陣營并立的局面;社會主義陣營必須團結起來;中國革命要“一邊倒”,沒有中間路線可走等問題。于是他給在香港的民革領導人李濟深寫了一封長信,信中著重就反對中間路線和“一邊倒”談了體會,并進一步明確提出民革要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
在給李濟深寫信的同時,朱學范還給他的老師、民盟領導人沈鈞儒去信就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反對中間路線問題談了看法。正如沈鈞儒后來所言,朱學范的言行,對糾正民主黨派的第三條道路的思想傾向,促成民主黨派“一邊倒”和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以及推進香港的民主黨派參加新政協運動,起到了重要作用。
最早到達解放區,投身人民新政協的創建
1948年2月28日,朱學范到達東北解放區的哈爾濱,成為最早到達東北解放區的愛國民主人士。他受到哈爾濱市總工會代表的熱烈歡迎。東北行政委員會和東北總工會籌備處專為他們設宴洗塵。
翌日,朱學范懷著崇敬的心情和滿腔熱忱致電中共中央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和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周恩來,表明竭誠擁護毛澤東主席在《目前形勢和我們的任務》中提出的主張:徹底粉碎蔣介石政權,驅逐美帝國主義,實行土地改革,組織真正的人民民主的聯合政府。3月4日,他接到毛澤東主席、周恩來副主席的復電:“欣喜先生到達哈爾濱,并決心與中國共產黨合作,為中國人民民主革命的偉大的共同事業而奮斗,極為佩慰。我們對于先生這一行動,以及其他真正孫中山的信徒的同樣行動表示熱烈的歡迎。”
接到復電后,朱學范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心里非常欣慰。在解放區,他親眼看到這里有著一種不可壓倒的力量和朝氣,這是蔣管區所無法比擬的,這使他大大增強了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與解放區人民并肩戰斗,完成全國解放的決心和信心。朱學范出席了在哈爾濱召開的第六屆全國勞動大會,他代表中國勞動協會提出了一個政治提案:建議大會響應中共“五一”號召,并主張中國共產黨主持召開政治協商會議,建立新中國。這一行動鮮明地表達了工人階級群眾組織——工會的政治立場,對其他人民團體和民主黨派響應“五一”號召起了推動作用。
朱培康接過父親的接力棒,投身于父親為之奮斗終身的事業
朱培康說自己最不會忘記的是“文革”中在秦城監獄見到父親時的情景,那是父親被抓走3年后家人的第一次見面。他清楚地記得,父親穿著破舊的衣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來,見到兒女的第一句話竟是:我認為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對的。這令當時去探監的人都很驚訝!為什么時隔3年他不先問問家里的情況?對親情怎么這么冷漠?朱培康說自己后來慢慢地理解了,父親當年說的話是肺腑之言,更是對中國政治道路的深刻分析。
1986年,因統戰工作的需要,時任中國建筑科學院空調技術研究所高級工程師的朱培康被調入民革中央機關,投身于父親為之奮斗終生的事業中。當時朱培康不僅在自己所從事的專業上小有成就,而且還榮獲過國家部委科技成就獎、毛主席紀念堂管理局獎等多個獎項。朱培康先后擔任了民革中央組織部代部長、民革中央副秘書長、秘書長、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中央副主席,他一直致力于研究和宣傳中國特色的政黨制度和統一戰線,他組織、指導編寫了《中國的參政黨》一書,以民主黨派的視角,全面總結了中國共產黨與八個民主黨派“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共同推動了中國革命和建設的發展歷史,論述了中國特色的政黨制度。朱培康對民革的參政議政、社會服務工作十分重視,他經常親自帶隊到基層開展社會調研,根據調研的資料進行討論后形成提案。在每年的“兩會”上,民革就西部開發、扶貧、助教、三農等問題的建言獻策提案都能得到相關部門的重視,并陸續得到了采納。朱培康多年來始終高度重視民革的祖國統一工作,他主張將臺情研究與參政議政工作緊密結合。他對次出席民革中央舉辦的臺情專家研討會議與專家學者一起深入研討有關做好臺灣地區民眾工作的提案。擔任了高層領導工作的朱培康做事仍然不變他技術研究人員的特點,他善于思考,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細致的分析。所以,在民革、政協的20多年里,樣樣工作他都做的有聲有色。
朱培康頗為感慨地說:我在政協系統工作的時間雖然沒有父親長,但我做的工作并不比父親少。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這是由大的環境所決定的。改革開放30年來,我國統一戰線事業有了大的發展,全國政協是民主黨派的活動舞臺,參政議政、服務社會,民主黨派大有所為。統一戰線確實是個法寶,政協可以做政府沒有做到的工作,把各界人民群眾的意見反映出來。近年來,政協的工作更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了,越來越完善,重大問題先協商后決策,廣泛聽取意見等等,我們都有親身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