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給民營企業家戴上道德枷鎖

馬　宇

持續半年之久且眾說紛紜的可口可樂收購匯源果汁案終于有了結果。商務部的決定無疑會讓大部分民眾歡呼雀躍，因為據某網站調查，80%以上的網友是反對這一收購的。政府做出否決的裁決自有其依據，本文不好妄加評論，但筆者想就收購案相關問題談點看法。

不妨先看一看誰是這一場風波中的贏家。否決收購的影響一時還不好評判。表面上的最大輸家是朱新禮，最大贏家是國內果汁企業，但可口可樂也不見得是個輸家，甚至還賺了一點，根據某些信息，他們出了報價不久就可能后悔了，后來的金融危機形勢使香港股市大跌，可口可樂的報價就顯得過高了些。何況后來出現的國內的反對浪潮也表明，這一收購如果成功，可口可樂可能還要付出其他代價，如消費者在感情上的抵觸，不單影響到其果汁市場的開拓，甚至會波及其主導產品———碳酸飲料的競爭戰略。

可口可樂收購匯源果汁的消息一經披露，國人幾乎是一邊倒地反對并購。這種反應的背后是對于跨國公司在華投資可能會威脅我國產業安全的憂慮，是跨國公司收購民族品牌所引發的民族情緒。雖然我們早就在理性上認同“封閉創造不出競爭力”，雖然我們一直表現出開放的胸懷和態度，但很多國人感情上似乎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企業、自己的品牌被別人收購。但實際上，這種擔憂應該放在更廣的范圍內加以審視。

首先，我們要看看這樣的并購對于我國的產業結構調整、優化和提升是不是必要的？從我們多年來的宣傳和政策導向看，鼓勵國內企業并購似乎毋庸置疑。但問題在于，提升行業水平的并購，是不可能僅僅局限在內資企業之間的。我國絕大多數產業重復建設嚴重，行業水平低，市場集中度不夠，所以近年來提倡產業結構優化調整，鼓勵并購進行資源整合?？杉偃邕@種并購還是低層次企業之間的合并，將在很大程度上削弱并購效應，達不到并購目的。何況，國內并購很大程度上還是政府主導的“拉郎配”，也制約了并購對行業發展的積極作用。這種情況下，外資介入并購將在很大程度上激活企業并購，促進行業整合，提升行業總體水平。

更重要的一點是，不當限制市場經濟中的產權流動，還可能產生更為嚴重的后果，就是抑制市場活力，壓抑國民創業的積極性。市場經濟中，產權保護是基礎，包括資產處置權。而產權只有是可流動的，才能真正衡量和充分體現其價值。對于產權清晰的民營企業來說，品牌只是企業資產的一部分，也應是可流動的。品牌興衰很正常，轉讓也很正常，即使那些500強跨國公司，那些如雷貫耳的世界名牌，不也一樣在并購著、流動著？美國的第三大汽車企業，成了德國公司的旗下品牌；國際上兩大手機品牌，合并成了索尼愛立信；百年老店甚至是美國工業象征的IBM，其PC成了中國企業聯想的子品牌……可口可樂收購匯源果汁，或者說是朱新禮出售匯源果汁股份，本質上不過是一種產權交易，是市場配置資源的一種表現，對中國的企業和民營企業家來說，也是市場價值的體現。如果這樣的產權交易不能順利進行，則可能傷害我國的創業環境。

試想，假如一個民營企業家創出了一個知名品牌就戴上了道德枷鎖，肩負保有和維護民族品牌的責任，以至于不能有條件轉讓、出售，那還有多少人敢去創立品牌？誰能替這個企業和品牌所有者保證這個品牌一定能長盛不衰、代代相傳并且保值增值？限制產權轉讓，無疑是在侵蝕民營企業家的創業基礎和創業動力。此次收購案中那些果汁企業基本采取了反對態度，可當他們中的民營企業家把自己的企業做大了，甚至超過了今日的匯源，他想退出轉讓而不可得時，或許將會有另一番思考。▲（作者是中國體改會公共政策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