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丹妮
身邊常有戀愛中的女孩子跟我開玩笑:“姐姐,教教我們,你當初是怎么相中馮遠征這只‘潛力股的?”而當我給她們講起我和“潛力股”的結婚經過,她們又咂咂嘴巴:“姐姐,你太虧了!”
我們結婚一共花了39塊錢,包括照相和結婚證的工本費。領完證,我們手牽手坐著公共汽車回家。沒有婚禮,沒有鉆戒,甚至連請親朋好友吃頓飯都沒有。當時的經濟狀況實在很窘迫,即使兩個人拼命拍戲,酬勞也非常有限。那一年,我一共拍了4部電視劇和2部電影,遠征拍《針眼兒警官》拿的是中央電視臺當時的最高片酬——稅前每集150元。因為一時沒有房子,我和遠征只能擠在他父母為我們騰出的一個十幾平方米的房間里。
我們從戀愛走向婚姻還有一個標志,就是遠征制定的“婚后約法三章”:第一,互敬互諒,即使吵架也不能罵人;第二,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不能動手打人;第三,處理問題時不得使用“離婚”“分手”之類的字眼相互要挾。
他這樣向我解釋“約法三章”的意義:“我決定和你結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希望和你一直走下去。”為了強調婚姻的“嚴肅性”,他還告訴我:“無論發生什么事,如果我沒有考慮好,就一定不會說出‘離婚二字。你也一樣,如果你賭氣跟我提‘離婚,我明天就真跟你離,哪怕后天再復婚。”
之后的3年,我們過著“牛郎織女”的生活,我盡量爭取到北京或周邊省市拍戲的機會。我也曾經試探性地問過遠征:“你看,我能不能調到你們單位去?”他的回答絲毫不留余地:“你想都別想,不可能的!”我也不再強求,只是偶爾發發牢騷:“干脆,我把廣東電視臺的工作辭掉算了,以后北京有單位接收我就調過去,沒有單位,我就做自由演員。”
1996年初,人藝要排一部話劇《好人潤五》。那時候,遠征已經8年沒有登上過人藝的舞臺了,他很想重新檢驗一下自己的表演功力。他找到劇院領導說:“我想演話劇。”領導一時挺為難,因為主要角色已經定下來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跑龍套的角色。遠征一點兒也沒猶豫:“沒關系,我愿意演。”
就這樣,遠征在劇中跑了3個龍套:工商局小辦事員、小民工和建筑工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個無心的決定卻促成了我們人生中的重大轉折。
有一天在劇組,遠征無意中聽到同事聊天,說劇院現在“女演員斷檔了”。他心里一動,想推薦我試一試。他找到譚宗堯院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我的情況,很懇切地說:“我們結婚3年了,兩地分居問題一直沒能解決。”
沒想到,譚院長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還知道我是劇作家梁信的女兒。他告訴遠征,他愿意幫助我們,但還是要按照正常的調動程序,通過演員隊一級一級地上報。遠征大喜過望,忙說:“行,只要能進入藝,做什么都行!”
團聚,那個遙遠的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夢,好像突然間離我們那么近。當遠征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正在東北拍《滿洲虎在行動》。拿著電話,我半天緩不過神兒來。從第二天開始,我拍戲時就耐不住性子了,動不動火冒三丈,跟副導演發脾氣,嫌劇組進度慢。“我可是馬上要回北京談正事的!”我心急如焚。
那天晚上,遠征一回家就開始幫我準備材料,整理了一份我的影視劇、話劇表演年表,又上街找了一家打字社,請人家幫忙錄入后打印出來,再把一張張劇照洗出來,貼在材料上,在旁邊寫好文字說明……厚厚的一沓材料交上去,遠征的領導就讓我去了演員隊。
聽說從外地調回北京要交一筆額外的費用,大約5萬塊錢,我和遠征搜羅家里家外,把所有的存款零零整整加在一起,心想無論如何也要把這筆錢湊上。我們又聽說,調動過程中少不了求人送禮,還得單備出一筆“禮金”。那段時間我們倆什么都不敢買,生怕差一點兒錢就會前功盡棄。不過很幸運,我是國家二級演員,算高級職稱,于是這些計劃中的“額外費用”都沒有發生。
因為屬于“調干”,需要拿著材料去北京市人事局簽字。當時,遠征正在拍《月亮背面》。我遇事沒人商量,亂了方寸,每天要打860個電話騷擾他。一天,我突然發現,在長長的“準備材料明細單”中還差一個證明,而且需要在廣東那邊開。我頓時急得火上房,給我爸打電話,讓他幫我找人開證明、蓋章,再用特快專遞寄過來。
幾經周折,按照“明細單”提示,萬事俱備,只欠一個“糧食局蓋章”。我四處亂轉八方打聽,滿北京找糧食局,終于在一個犄角旮旯的胡同里找到了。工作人員特別奇怪地看著我:“早就不用糧票了,你不知道嗎?”那就是說,一切手續都齊備了。
我拿著厚厚一摞材料、證明到了派出所,終于把戶口落在了北京。派出所的同志提醒我:“別忘去街道計生辦報個到。”
計生辦的大姐虎著臉問我:“生孩子不生?”
“不生不生不生。”
“要指標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這兩年都不要。”我使勁兒搖頭,心想一定不給您添麻煩。
大姐滿意地給我簽了字,蓋了章。
年底,我和遠征終于在北京團圓了。
這段經歷一直讓我感慨不已——團圓,那是我們這輩子中國人對愛情婚姻最基本的要求,好像只有天天相聚,才是幸福的夫妻。今天的少男少女們,也許對此不以為然,但是我始終深信: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現實生活中,團圓是一份婚姻的精髓所在。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