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如何維護國家利益

【日】小原雅博

戰后的一段時間內，日本人根本不敢使用“國家利益”一詞。蘆田、鳩山、岸、池田，這四位歷任首相在施政方針演說中一次都沒有使用過“國家利益”一詞。為什么？原因也許是，戰前日本就是因為受所謂“國家利益”的影響才走向悲劇的。但今天的日本政界或媒體界，人們卻頻繁地使用“國家利益”,甚至覺得缺了這個詞就不正常。那么今天日本的核心國家利益又包含哪幾方面呢？

第一，東亞的穩定。在今天的東亞，最有可能直接威脅日本安全的不確定性因素，是朝鮮的動向。第二，防止日本周邊出現敵對國家。既然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與中國打交道，那么就應當超越喜歡和討厭的個人情感，在理性的基礎上構建長期穩定的關系。為達到這個目的，首先日本方面不要點燃沖突的火種，這是最起碼的政治姿態。對于中日雙方來說，克服國內狹隘的民族主義，擴大開放的國際主義，構建穩定的雙邊關系，應該是最符合各自國家利益的選擇。第三，防止威脅國內外日本國民的生命、財產的恐怖主義。第四，維持和加強自由、開放的國際經濟體系。第五，中東地區的穩定。日本90%以上的石油進口來自于中東地區。日本所能做的是：維持與中東產油國家的友好關系，通過外交途徑參與解決巴勒斯坦問題，支持伊拉克復興等。第六，海上航道線的安全。目前，日本進口的石油大部分是從中東經過馬六甲海峽，再從南中國海往北，最后到達日本的航道，這條航道是日本的“海上生命線”，關系到核心國家利益。

要維護好日本的核心國家利益，日本必須重新定義外交戰略的三大支柱：“和平主義”、“國際主義”和“地區主義”。首先，日本的“和平主義”要從“維護”和平走向“創造”和平。使日本能夠走和平主義道路的正是日美安全保障體制,日美同盟今后將維持下去，但日本不能“坐享其成”，必須促進國際社會的和平與繁榮，才能獲得“名譽的地位”。日本至今已經對柬埔寨、東帝汶、阿富汗等國展開過“構建和平”的支援。

其次，日本必須從“學習”國際化走向“創造”國際化。歷史上，佩里的黑船促使明治政府“開國”、“近代化”，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敗促使日本民主化、自由化，因此不難發現，日本的國際化往往是“被動”的。這些國際化應該說是模仿或適應外界模式的，即“學習的國際化”。戰后日本仿照美國的自由、民主、市場經濟，并通過享受這些獲得繁榮。雖然日本企業在經濟、技術上具有強大的能力，但始終滿足于吸收歐美主導的國際標準。今天，世界已經迎來全球化的時代。在這種情況下，簡單吸取國際標準的“學習國際化”的發展模式，因中國等工業化進展突飛猛進的國家群的出現，已經無法發揮其功能。為了贏得全球化和信息化帶來的國際競爭，由自己創造國際標準的“創造的國際化”是不可或缺的條件。在經濟全球化不斷發展的情況下，“贏得標準，就贏得了市場”。我們看到，運用高科技的混合動力汽車已經成為國際標準，并引導汽車市場，豐田的Prius混合動力車已經占領市場。對經濟持續增長，維持繁榮越來越困難的日本來說，以技術革新支撐的國際標準化競爭將成為決定國家興衰的最重要的課題。這不僅是企業戰略，也應該成為國家戰略。日本已經開始發揮“創造的國際化”的主導權。比如，聯合國改革、《京都議定書》等，都是努力實現“創造國際化”的環節。

第三，實現“開放”的東亞共同體。從圍繞朝核問題的六方會談也能看出，美國的存在和參與對“東亞的穩定”是不可或缺的。參與構建東亞共同體的每一個國家，都必須認真思考美國的作用。

現在有個討論：日本是否應成為“正常國家”？日本自衛隊，從成立到現在，一個敵人沒有殺過，一個也沒有被殺過，這在人類歷史上是罕見的。日本的這種“非普通”的生存方式是在軍國主義崩潰與國家戰敗這一悲慘的歷史教訓中產生的，體現了日本把道義、法律、輿論的理想主義投入到自己生存道路上的良好愿望。日本人在今天嚴峻的世界形勢下，不應該失去理想主義。為世界的和平與繁榮堅持不懈地努力，這才是與各國相互依存甚深、離開國際貿易和國際合作就無法生存的日本，所應當具有的姿態。▲（作者是日本外交官，著有《日本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