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上的意識形態

許　鋒

吃飯誰不會？圍成一桌，有說有笑，和諧融洽。但人有差異，吃相也往往不同，是會影響飯局氣氛的。

有的人愛吧唧嘴。沒人時自己吧唧嘴不算優點也不算缺點，習慣而已。但一桌子人時，塞一塊肉進嘴里，開始吧唧，吧唧得很響，時間很長，直到那塊肉被完全咀嚼，滑進食道。其他人的耳朵剛閑下來，他又夾起了一塊魚——食物在嘴里活動，嘴巴偶爾發出點響聲，不奇怪，但形成一種習慣，就有傷大雅了。吧唧嘴的人，自己可能是無察覺的。那么這個習慣始于何時？大約是童年，小時候吃飯時為了表達對食物的“肯定”，或者對母親勞動的肯定，小嘴吧唧吧唧的，樣子很可愛；母親就會笑，這個孩子吃飯真香，于是“吧唧嘴”等于“吃飯香”，那就賣力地吧唧，使勁地吧唧。漸漸大了，母親也習以為常了，自己也習以為常了，但“樣子”一點都不可愛了，甚至很“丑”。外人才懶得說，那畢竟算是一件“丟人”的事，說出來，面子就沒了；而人的面子有時比什么都重要。但特殊情況下，吧唧嘴也不是缺點，比如那人位高權重，財大氣粗，跺一跺腳地球都要抖三抖，這樣的人嘴大，有話語權，別說吧唧吧唧嘴，飯桌上公然放個屁也沒人敢皺眉頭。這樣的人吧唧嘴，在有些人的耳朵里，那是快樂的音樂。

有的人愛“飛速地旋轉”。如今圍餐都有轉盤，轉盤自然是轉的，但誰轉，往哪個方向轉，多少有點“說頭”。不知道有沒有特別的規矩，若沒有，在我以為，誰都可以轉轉盤，但要像舞池里的慢三步那樣，慢慢地轉；往哪個方向轉呢？其實順時針即可。若飯局上有長幼尊卑，為表敬意，一道菜剛上來，侍者自會先轉到長者或尊者面前，他享用之后，其他人就可以“慢三步”了。但有的人轉起來，會迷失了方向，時而逆時針，時而順時針，亂撞墻的蒼蠅似的。有的人使勁一劃拉，一桌子菜整個轉一圈，宛如倫巴跳到盡興處。沒有分寸地轉，不看時機地轉，導致別人的筷子就很尷尬地處于“半空”了，落也不是，收也不是，舉棋不定，無處下箸。不管怎么說，“飛速地旋轉”是不禮貌的，即便是有孩子在的飯局，若是孩子“飛速地旋轉”，母親也是要禁止的，不要讓孩子覺得“很好玩”——其實那是一種規則，“飛速”與“方向不分”都是對規則的破壞，規則是大家共同形成的，大家都得遵守。

有的人不愛用公筷。公筷是一種文明。有的公筷是被侍者直接置于菜盤邊沿的，有的則被擺放在菜盤的旁邊，像個優雅的侍者恭敬地站著，想取菜時拿起，用完再放回原處。當然，更大一些的飯局，每人的旁邊都有一個侍者，不勞客人動手，自會“人人有份”，那自然都是用公筷來分的。但有的人還不習慣用公筷，剛開始吃時還用，吃得興起時就忘記了，眉毛胡子一把抓，私筷公筷齊上陣，也不覺得尷尬。但也有一種人，明明見有公筷，卻不用，根本沒想著用，躊躇滿志地舉著自己的筷子，這里一下，那里一下，甚至用筷子把整條魚都翻了一遍。旁人也不好說什么，既然有人不用公筷，那大家再堅持似乎就無意義了，于是也就紛紛自己動手吃完再說。

飯是頓頓要吃的，一次飯局看不透人，但吃得多了，人性即顯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