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迅：和王志的面對面

朱　迅

那時我和王志剛剛交往，我爸爸病重住院，他的病情時好時壞，老人家最不放心的就是媽媽的健康和我的婚姻大事。王志經(jīng)常來陪伴，我爸爸入院的時候他一口一個“爸爸”地叫著，以至于有些護士以為他是兒子，我是媳婦。

一天，我們從監(jiān)護室里走出來，王志輕輕地對我媽媽說：“您能不能找個合適的時候跟爸爸說件事?”

“什么事?”媽媽感到迷惑，因為王志一向說話果斷、直率，有什么不能自己說的?

“我希望能請求您二老同意，讓我來照顧三三(我的小名)一輩子。”

媽媽愣了一下，王志的請求似乎在情理之中，但在這個時候又在意料之外，“好的，我盡快和她爸爸商量。”

第二天，媽媽就給出了答復，爸爸已經(jīng)在病床上點頭同意，條件是委托媽媽與王志來一次“面對面”。

“面對面”是在我家客廳里進行的，時長和節(jié)目一樣，45分鐘。媽媽換了一件新衣服，還挺正式的。兩位姐姐坐在兩旁，茶幾上擺了果盤、花生，還泡了一杯清茶，就像電視里相親的陣勢。我覺得有些好笑。

王志的臉上帶著幾分謙恭和尊敬，衣裝筆挺地坐在沙發(fā)上，每次采訪前那幾分洞察人心的微笑掛在嘴角。我知道，他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作為長輩，媽媽在先開了口：“三三是一家人最疼愛的寶貝，從小到大全家人寵著她，怕是被慣壞了。”

干嘛一上來就自我檢討?我開始低頭吃果盤里的小核桃，一聲不吭。

還好，王志為我平反：“不會的，是你們教育得好。三三最大的優(yōu)點是知道與人相處，在關(guān)鍵事情上從來不頂嘴，很謙讓甚至是忍讓，會給人留面子，對我這樣的‘老男人來說這點很重要。”

“但是我們知道，三三總說她不想結(jié)婚。”

“我想!婚姻是一個男人給女人最大的承諾。這張紙意味什么?在感情上應該當機立斷。年輕漂亮的未婚女孩，在生活中可能會游刃有余，但生活有了著落會讓人更踏實。可能她失去了原來所有奢望她的男人，但有一個人是真正屬于她的，就是她的老公、她的丈夫。她懼怕婚姻，在我們認識之后，她還是抱著不結(jié)婚的念頭。男人最有責任感的表現(xiàn)是給女人婚姻，我在這個問題上一直是積極的，要不然到頭來吃虧、受傷害，女人總會承受得多一些。”

“你喜歡她什么呢?”

王志說：“她也問過我，圖她什么?我告訴她什么都要，圖人、圖財、圖名、圖色。但我們之間是以感情為基礎(chǔ)，不能單獨割裂。她是一個綜合的人，所有的一切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的樣子。我想娶她做老婆，也就是準備接受她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優(yōu)缺點。當然，如果娶一個比自己還有名的老婆是有些壓力的。”

“那你就真的舍得下‘鉆石王老五的身份?”大姐有些不服。

“我跟三三說過，我感謝身邊經(jīng)歷過的女人，也可能你聽了會不舒服。但正因為她們的存在讓我心理正常、身體健康、生活中沒有惡習，才能更珍惜今天的愛情，找到我想找的人。我們這個年齡的人不可能沒有過去，但夫妻之間必須坦誠。我們的過去僅僅是一個參照，它能表明對人對事的態(tài)度，通過這些判斷他是否有什么惡習。三三生活在國外這么久，也一定有過去，我從來沒問過她，但如果有一天說出來的時候她不能騙我。”

“你從一個男人的角度怎么看待婚姻?”大姐感興趣地問。

“婚姻中，兩樣東西對男人來說很重要：激情和踏實。人年齡越大，越不容易和人相處。三三本性善良，性格中的好與壞形影相隨。善良同時又帶來不好的地方，她可能受日本的影響太深，不會說‘不，不會拒絕，怕傷害別人。這讓我很擔心。但找老婆不是挑好壞，而是看合適不合適。這就如同鞋子，自己是否舒服，是個人的感受，不是給別人看的。”

二姐也張口了，“三堂會審”的局面已經(jīng)展開：“你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為什么這么快想結(jié)婚?”

“我個人年齡在這兒，漂泊獨立生活已經(jīng)很多年了，想有個家是很實際的事。從認識三三開始，我就沒有猶豫過。可能是有點快，是爸爸生病給了我表現(xiàn)的機會，在非常事件里能讓她很快地認識一個人，覺得我這個人是可以托付終身的。”

“她爸爸這一次接連兩場大病，多虧你幫忙。”媽媽有些動情。

“我不希望三三因為感激才嫁給我，夫妻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但像爸媽走到今天這樣，它是一種比血緣甚至還要親密的關(guān)系，它最簡單，也最復雜，希望我和三三也有這個緣分。”

“你的意思呢?”媽媽問我。

我剛剛“干掉”一塊西瓜，戀戀不舍地從已經(jīng)露了洞的西瓜皮上抬起臉：“我只要能找到一個這輩子不讓我洗碗的老公就行。”

“那我全包了!”王志一諾千金，像是答應了多大的一件事兒。

這場對話說不上勢均力敵，倒有點像美軍對伊拉克軍，實力相差懸殊。最后媽媽表態(tài)：“我要一個‘永久牌的女婿，不要‘飛鴿牌的姑爺，希望你們白頭到老。”

不久，我收到了結(jié)婚禮物——爸爸送給我《鄧小平文選(上、中、下)》3卷，開卷上寫著“加強理論功底，學好唯物辯證法，處理好各種矛盾。”媽媽送給我一塊家傳的玉佩和一句話：“尊重過去，珍惜現(xiàn)在，展望未來。”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王志拉著我來到五棵松附近的結(jié)婚登記處。“真的去呀?”我半開玩笑。“我要求法律保護!”他理直氣壯。

領(lǐng)完結(jié)婚證出門，不過半個小時，外面的陽光依然燦爛。扛了這么多年，從小以為會是驚天動地的終身大事，做起來竟然如此簡單……

領(lǐng)了證，我只提了一個包，悄悄地搬進了王志租住的一間只有40多平方米的小屋。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