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代價

自由的蛇

母親的去世讓我傷心不已，父親的離家出走則使我恨這個世界。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綠子，才感覺到我遇到了春天。雖然我并不清楚春天的真正含義，

“寶貝，起床的時間到了。”機器人保姆沙沙溫柔地喊道。

“謝謝沙沙!”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臉，她的皮膚像真人一樣富有質感。

“再見，寶貝。祝你一天的工作順利!”沙沙送我出了門，然后自己充電去了。

我仰起頭，看著把這個世界包裹起來的透明天幕——碩大的天空防護罩。從我有記憶開始，它就存在了。這是一項偉大的發明，自然界的臭氧層已經不能保護人類，于是，科學家們創造了天幕。我們是一群躲在天幕下的人，而我是保護天幕的警官。

“嗨，諾瑪警官好!”一個叫加理的老人朝我走來，討好地笑著。

“好!”我笑了笑。不再搭理他。這種混混大街上多得很，其中很多人都是電腦高手，他們會破解別人的電子銀行密碼，把別人的錢花個精光。所以他們是一群很窮又很富的人，我不想招惹他們。

“諾瑪警官，我開了一個小店，有空去光臨一下。”他笑著，眼里閃爍著神秘的光。

“你改行了?”我問。

“我開了個禮品店，出售新鮮空氣和自然水。您也知道，現在到處都是合成品：合成空氣、合成食物、合成水……”他唾沫四濺地說著。

我有點好奇：“你開得起這樣的店?你從哪兒弄到的新鮮空氣和自然水?”

“嘿嘿!”加理把我拉了過去，指了指天幕，“外面。”

我愣住了，居然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打開過天幕!這可是犯罪的行為!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算起來是在一年前的春天。對了，您知道春天是什么樣的嗎?它是一個美麗的季節，有溫煦的陽光，空氣中洋溢著花香，還有綠色的樹葉在陽光下閃著光，每當風吹來時樹葉就會發出沙沙的聲響。”加理說。

我在想我應該怎么辦，雖然他說他打開過天幕，但是我沒有證據，

“行了，”我打斷加理的話，“你私自打開天幕可是違法的行為!”

“這能怪我嗎?保護天幕的警官們都是一群白癡!哈哈!”加理不再理我。

我來到醫院，穿過長長的走廊，偶爾從病房里走出來的白衣天使會嚇我一跳。她們那一張張沒有表情的臉讓我難以分清她們到底是真人還是機器人。

我推開綠子的病房門，病床上空無一人，綠子正坐在輪椅上，出神地望著窗外。

“綠子，我來了。”我柔聲喚道。

“諾瑪!”她張開雙臂，迎接著我，

“你在看什么?”我看到她的腿上攤著一本電子書。

“我在看春天。”綠子甜甜地笑著，伸出細長的手指在電子書上按了一下，春天立即在我們眼前綻放：溫暖的陽光，美麗的花朵，像天使一樣的鳥在風中歌唱……

“諾瑪，”綠子低聲說，“在我死之前我想去天幕外看看春天。”

“天幕外早已經沒有春天了，有的只是強烈的紫外線、漫天的黃沙和污濁的空氣，站在那里只要幾分鐘就可能患上皮膚癌。”我解釋道。

“你回去吧!我累了。”綠子的目光暗淡下來，無力地將頭靠在椅背上。

我輕輕地給她蓋上毯子。綠子閉上眼睛不再理我，我看到了她潮濕的睫毛。

我來到加理的店里。“嗨，諾瑪警官!”加理看到我立即滿臉堆笑。

“我想買一樣東西。”我對他笑了笑。

“哦，您想要什么?我給您最大的優惠!”加理朝我鞠了一躬。

“我想觀賞一下春天的景色。”我看著他說。

加理緊緊盯著我，似乎在想我說的話，遲疑了一會兒，他猛地一招手：“來。”

我跟著他來到地下室。他打開門，我看到在一個透明的瓶子里有一片綠色的葉子在閃光。我激動地凝視著它，這種天然的綠色絕不會是人工合成的。

“還有嗎?”我聽到我的聲音在顫抖。

“沒了，就這一片。”

“真有春天?”我問。

“有。現在就是春天!在離天幕不遠的地方有一棵樹，那上面有綠色的葉子，像天使一樣在春天的風中唱著歌……”加理說。

綠子驚喜地看著我，因為我對她說我要帶她去天幕外看春天。

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加理帶著我和綠子來到了天幕的邊緣，那是離我們的城市很遠很遠的地方。天幕像一口倒扣的鍋，而這口鍋的邊緣就在我們腳下的沙漠上空。

“怎么樣?準備好了嗎?”加理問我們。

我正在給綠子穿防護服，穿好后我點點頭說：“好了，可以了!”

加理擺弄著手中的電腦，腦門上漸漸沁出了汗珠。他狠狠地敲了一下鍵盤，然后我們聽到一陣嗡嗡的聲響，接著是一種金屬被撕裂的聲音，天幕的邊緣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快，只有1分鐘!”加理喊道。

我背著綠子沖了出去。

“諾瑪。”綠子的聲音微弱。

“寶貝，堅持一下，我帶你去看春天……”我們在空中前行，前行，努力去適應滾燙的空氣。天已經大亮了，它不是傳說中的藍色，而是一片黃色。堅硬的碎石硌得我的腳生疼。我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只是向前，再向前。

“諾瑪，你看，你看!”伏在我背上的綠子大聲說。我停下來，抬起頭往前看。

前面有一棵樹。是的，一棵挺立的大樹!但是它不是綠色的，它的身上裹滿了黃色的塵土。

突然，天空中烏云翻滾，狂風大作，碎石如同尖叫的蝗蟲般朝我們撲過來，那棵樹劇烈地搖晃著，抖著枝干在風中吶喊，然后是瓢潑大雨……

不知過了多久，風慢慢停了，雨也住了……

“諾瑪，你看，你看!”我聽見綠子微弱而欣喜地喊道，我抬起了頭。

一棵茂盛的大樹出現在我們眼前，雨水洗去了它的污垢，綠色的樹葉像天使一樣在陽光下閃著光。太陽溫暖地照耀著我們，空氣中彌漫著我從未聞過的一種清香……

綠子笑了。她微笑著緩緩環顧眼前的一切：綠葉、陽光、泥土……然后闔上了雙眼。

我輕輕地把綠子放在樹下。她再也不會孤單了，因為除了有我陪伴她以外，還有春天。她將永遠睡在這個美麗的春天里。

(環環摘自榕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