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的草原（組詩）

敕勒川

露之珠

我說不出一顆露珠的清與澈，但我可以

說出一枚草葉的綠和瘦，說出

一顆露珠滾下草葉時的

顫和抖

一匹幸福的小閃電，打了一個

歡快的秋千……

是啊，只有幸福走過后，才能留下這樣純粹的

疼痛、脆弱與空曠

草原黃昏

草原上的黃昏，慢

而且輕

黃昏輕輕地跟在

一群羊的后面，慢慢地

洇過了牧羊人的眼睛

天空伏下身來

向一棵小草

說著什么……

夕光還沒有散盡

一個人就大地一樣

安靜下來了……

那個打造馬蹄鐵的人老了

那個打造馬蹄鐵的人老了，但他的手

似乎還年輕著，它敏捷地扣住了一匹馬

飛奔的節奏

他是有些老了，時間一長，他就破風箱似的

呼哧呼哧喘息著，像一匹

力不從心的老馬

他有些老眼昏花，他舉起那枚馬蹄鐵

他把胸膛里日漸衰微的心跳

當作了遠去的蹄聲

大風吹過

大風吹過，我和一棵小草

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所不同的是

一棵青草只是晃了晃，然后

就站穩了腳跟，而我

這一晃呀，就晃沒了自己

在風中，我明白

我遠不如一棵青草

活得坦然、干凈、本色

每年都可以長出

一個嶄新的自己

手掌心的草原

多少年了，我悄悄地把草原攥在掌心

我跟著它綠，跟著它黃，我跟著它

從左手遼闊到右手

多少年了，我像一棵草一樣保持沉默

多少年了，我像一匹馬一樣停不下腳步

多少年了，我把月光匯聚成內心的河流

多少年了，我仍緊緊攥著

這童年的草原，仿佛攥著

不可言說的命運——

沒有人相信，這無邊的草原

太過單薄，一松手

就會被時光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