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成為左撇子吧

王　冬

人類歷史上最持久、規模最大的歧視，如果不是種族歧視、性別歧視、外貌歧視，那還會是什么?可能太過于常見，以至于人們已經對它習以為常，那就是左利手歧視。左利手，通俗地講，就是左撇子。

人類有兩只手，不幸的是對于絕大多數人，造物主僅賦予我們一只靈巧的手。對于多數人來說，毋庸置疑，那只更靈巧的手是右手，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則不是這樣。

西方對于人類左右利手分布的研究開始于19世紀，迄今規模最大的一項調查是《國家地理雜志》在1986年發起的，獲得的樣本數超過100萬。這項調查得出了與其他小規模研究相似的結論，那就是，男性中左利手的比例比女性略高；年輕人比年長者左利手的比例顯著提高——1910年前出生的人中左利手的比例約有3％、而全體人口中的比例則在10％左右。

而另一項調查則顯示，左右利手分布還有著顯著的區域特征。英國和加拿大，左撇子比例為11.5％，阿聯酋7.5％，印度5.8％，日本4％。與這些國家相比，我國左撇子人數似乎更低。1981年利手研究全國協作組在14省市地進行的調查發現國人左利手只有1.84％。

網絡上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即人對左手或者右手的偏好是在近幾百年才出現的，實則不然。雖然左利手和右利手在骨骼上很難分辨出來，我們卻可以用間接的方法來找到線索。

方法之一是觀察人類留下來的雕塑、繪畫，心理學家們對各種文化中數千幅圖畫和雕塑進行了觀察，總結發現這些遠至公元前3000年的藝術品種左撇子的形象基本穩定在8％，僅僅19世紀有所減少。

另一種方法是觀察人類制造的藝術品和工具，左撇子和右撇子在擰繩索、繪制花紋、敲擊石器等不同勞動中都表現出很大的差異，這些研究也發現，古人甚至原始人中左撇子的比例在10％左右。同時，左撇子基本上不是后天形成的。超聲成像發現。早在胎兒的12周，當我們只有不到10厘米長時，就表現出了某一只手的偏好。

在少數服從多數的人類社會里，一直作為弱勢群體的左撇子有著苦難的歷程。苦難的根源之一是文化，幾乎在各種文化里，“左”都被認為是次要、錯誤、蠢笨的代名詞。在漢語中，左道是邪道；在英語里，1eft-handed wife是情婦、left-handed dream是噩夢；古羅馬詩人霍拉斯高呼道：“Ego laevus!”(讓我成為左撇子吧，)其實他是想說“讓我成為一個傻瓜吧!”

另一個巨大的障礙則是使用工具，身為多數的右撇子很少能認識到身邊常見的物件對于左撇子都是一個大麻煩。剪刀是給右撇子設計的，左撇子不但沒法舒服地握持，而且由于刀片的阻擋根本無法精確地剪一個圖形；一個左撇子無法用單刃刀削蘋果皮；左撇子無法順利擰開瓶蓋，或者用瓶塞鉆開葡萄酒瓶；電熱水壺的指示燈在手柄的左側，左撇子端起水壺就看不見它；所有的開關都是給右撇子設計的；吉他、鋼琴，各種樂器都把靈敏的工作交給了右手；電腦的鼠標，你再熟悉不過了，不但接口大多在電腦右邊，按鍵也同樣是為右手設計的……唯一讓左撇子感到愉快的工具也許是航海上用的六分儀，必須用右手握持的六分儀可以讓左撇子一邊觀測一邊用左手記錄。

工具的排左性正是19世紀以來左撇子人數顯著下降的原因——工業化的興起，讓左撇子更不容易為社會所接受，尤其是需要密切配合的流水線上，一個夾在眾多右撇子中的左撇子是不受歡迎的人。于是更多的左撇子從小被強制放棄使用左手，文化上的保守會加重這種趨勢。1984年，在我國，一份針對700名1～7歲兒童的調查報告指出，4～7歲的400名孩子中有56個左利手傾向的孩子被糾正，僅有8個人糾正無效。這也意味著如果不加干預，這些孩子成年后左利手的發生率也有10％以上。

好消息是，左撇子正逐步走出人們的盲區。牛津大學的研究人員定位了首個與左利手發生相關的基因LRRTMl，雖然人們仍然不了解左利手發生的根本原因，這至少是前進的一步。與此同時，更多的左撇子商品出現在市面上，這極大地方便了左撇子的生活。

在體育競賽中，很多時候運動員用左手更容易摘得冠軍，特別是在擊劍、網球、乒乓球、籃球等項目中，左撇子往往能獲得一定的“額外優勢”。優秀乒乓球選手中，左撇子比例非常之高。丹麥最優秀的少年乒乓球選手中有30％是左撇子。世界乒乓球霸主中國隊，更是左撇子挑大梁。我們所熟悉的蔡振華、王楠等人，都曾上演過“用左手摘金牌”的好戲。在網壇，最著名的左撇子是美國女子網球運動員納芙拉蒂洛娃，她共獲得167個單打冠軍，165個雙打冠軍。在NBA，左撇子也是一道亮麗風景。神奇教練杰克遜還是球員的時候，就是靠左手打天下。幾乎每個NBA球隊都有左撇子主力，以至于美國有專門介紹左撇子籃球運動員的網站。

另外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就是，有些時候，左撇子居然成了一種神話——大量關于左撇子更優秀的報道屢見報端。這也許有些矯枉過正了。說到左撇子神話，人們總是提及達芬奇、米開朗琪羅、亞歷山大大帝或者克林頓，但是大量的統計顯示，左利手和右利手的人在智商上并沒有顯著差異。英國國立兒童發育研究的1.1萬名兒童的數據顯示，右利手比左利手智商高0.5，而這幾乎是可以忽略的統計學差異。還有一個被無數人引用的錯誤，那就是畢加索和愛因斯坦是左撇子。很不幸，他倆都是愛照相的人，但沒有任何照片顯示他們偏好左手。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