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易妻”的前世今生

梁發芾

東漢初年,漢光武帝劉秀的姐姐陽湖公主年輕守寡,皇帝決定給她找一個般配的丈夫。一天,劉秀與他姐姐談論朝中大臣,姐姐說,太中大夫宋弘的威容德器,各位大臣中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劉秀就決意給姐姐當一回紅娘。有一天,劉秀讓陽湖公主坐在屏風后,然后召見宋弘,對宋弘說:“俗話說,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世故就是這樣嗎?”宋弘說:“我聽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劉秀不好再提親,只好對姐姐說,事情不順利啊。

互文見義的“貴易交,富易妻”,在劉秀時期就被當諺語引用,想必揭示了千萬年不變的人性。至于宋弘所說的“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反而是人情中的一種例外。

一個人一旦富貴,他結識交往的朋友圈子就變了,不換朋友,也難。這個不說也罷。這里說說富貴后休棄老婆的事。古代是一夫多妻制,因此,在歷史上更常見的情況是,一個人富貴之后急于納妾的比急于換老婆的更多。袁世凱就教育他兒子說,只有有本事的人才能娶三妻四妾,而他自己就有十個小老婆。

卓文君拋家與司馬相如私奔,但窮得過不了日子,千金小姐一度在成都大街擺攤賣酒。但司馬相如在富貴之后卻立即想著要討一個小妾,把卓文君冷落起來。這讓卓文君深為痛苦。對于很多妻子來說,當自己富貴了的丈夫納了若干既年輕漂亮、又集丈夫萬千寵愛的小妾的時候,她們精神上的苦楚與被休棄又有什么區別呢?

元朝著名的南戲《琵琶記》,寫窮秀才蔡伯喈進京趕考,高中狀元,娶了相府的千金小姐為妻;而他在家中的糟糠之妻趙五娘孝敬公婆,在公婆去世后,不得不彈著琵琶一路乞討,甚至賣掉自己心愛的長發進京找負心的丈夫。這出戲的結局是大團圓的,趙五娘保住了正妻的地位,而相府的千金則不得不屈居第二,甘心做妾。不過,《琵琶記》顯然反應了窮酸讀書人的白日夢情結,既讓蔡伯喈保全了妻子地位,又擁有相府千金小姐做妾。現實中,讓堂堂宰相的女兒當小老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癡心妄想。

記得20多年前,路遙的小說《人生》和據此改編的電影引起轟動,主人公高加林身份改變后立即就拋棄了原來的妻子,而與富貴人家的大小姐結合。這樣的事情在當時十分普遍,高考恢復后,考上大學的知青或農村青年拋棄自己在農村的結發妻子,因而觸動了人們心中敏感的神經。

而現今,又是另一番景象。前幾年,我同某縣的一個副書記聊天,他屈指一算,當地的科級干部,一半已經離婚。男人人到中年事業發達,旁邊的誘惑增多的時候,回頭怎么看身邊的黃臉婆都不順眼。現在,納妾是不能了,但離婚卻簡單了;何況美麗動人的年輕追求者又排著隊等候。從社會風氣來說,人們不但不再譴責一闊就變臉,一闊就拋棄糟糠的行為,而且事實上一闊就離婚反而讓人羨慕,因為這證明他事業有成,反倒成了成功的象征。

不過,小沈陽出名后,老師趙本山送了他一句話:不要離婚。倒是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