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主權限制論

江萬里

摘要國家主權是一個歷史的范疇,順應歷史的發展和時代的需要其意義不斷發生改變。西方一些學者所鼓吹的國家主權限制論,是為發達國家干涉發展中國家內政服務。經濟全球化時代,主權國家在相互交往與合作中建立的國際機制,是構建人類社會和諧相處的基礎。主權國家遵循國際機制,讓渡國家主權的同時主權也得以向外延伸。

關鍵詞國家主權 經濟全球化 國家利益

中圖分類號:D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09)11-200-02

法國古典法學家讓·布丹是學界公認最早提出國家主權概念的學者。他認為:主權是一個國家中不可分割的、統一的、持久的、凌駕于法律之上的權力。20世紀以來在西方社會出現了否定和貶低主權的思潮:主權限制、主權讓渡、主權侵蝕、主權弱化、主權否定等學說。狄驥說,統治當局就象公民一樣,只有義務,沒有權利。它們的活動應當嚴格限于踐履一定的社會職責,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組織和維持公共事業。主權理論發生這一重大轉變是基于一種怎樣的原因呢?

一、國家主權限制論的各種學說

實際上,主權概念提出之初就伴隨著主權限制的思想。布丹提出,君主的權力源于上帝。君主凌駕于法律之上的權力,應當受“上帝法”和“自然法”的支配。只不過布丹限制君主主權的理論是形式主義的,是一種理論上的限制,而不是實際的限制。

十七世紀、十八世紀資產階級政治學家和思想家,開始積極討論限制主權的問題。托馬斯·霍布斯提出統治者應受“自然法”的限制。人們可以拒絕統治者命令他自殺的命令。洛克認為生命和私有財產權構成主權權力的界限,主權者沒有權力侵犯人民的私有財產。盧梭認為,主權的行使不能超出公共約定的界限。孟德斯鳩說,“每個有權力的人都趨于濫用權力,而且還趨于把權力用至極限,這是一條萬古不易的經驗。”為了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利制約權力。

十九世紀開始,對主權限制的討論開始增多。主權自限學說的首倡者葉赫林認為國家權力雖不受外部權力的限制,但應受自己意志的限制,應遵守它自己頒布的法律,不得超越法律而專斷行動,這樣國家才能樹立起法律的威信。

這里對主權的限制,主要是限制主權對內的行使。限制和否認國家對外主權的觀念與否定國家對內主權的觀念實際上是如影隨形的。

一戰前后,狄驥、克拉勃等人主張取消對外主權。與此同時,許多國際法學的理論家也提出了廢除主權的主張:規范法學家漢斯·凱爾遜認為絕對的國家主權是不可承認的;耶塞普認為“無限制的主權現在已不被認為是國家最寶貴或最希求的屬性”。20世紀六十年代英國最有權威的國際法學家麥克內爾也否認國家主權的絕對性質。《奧本海國際法》一書的修訂者勞特派特認為隨著國際社會的發展,要維持和平國家就必須讓出一部分主權。

王滬寧認為,國家主權之所以在西方的各種學說中受到非難,是西方國家為了限制第三世界國家的主權,維護舊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拉斯基說,“許多小國在經濟領域內行使主權,就象舊制度下法國實行的內部關稅一樣,不利于生產力的發展。”

二、國家主權限制論的表現

限制國家對內主權的自然法學者,從國家主權來源于人民的角度分析了主權受限的原因。二十世紀以來,主權限制論的學說開始積極討論限制國家對外主權的問題。這也是對二十世紀以來國際社會中國際關系的一種現實描述。

二戰結束后,西歐國家普遍認為,為了維護國際和平與安全,有必要建立具有有效權力的國際組織,而要建立這樣的組織就必須削弱毫無約束的國家主權并將有關權力交予該組織。法國第四共和國1946年憲法序言第15段指出,“基于互惠,法國同意為實現和保護和平之所需而對其主權做出限制”。類似的憲法安排可以在其他歐洲國家如意大利、德國、荷蘭、盧森堡等國中找到。

王滬寧認為主權限制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利益相同的國家之間可以根據協議相對限制主權,諸如歐盟、石油輸出國組織中的國家;二是發達資本主義國家要求限制不發達國家的主權。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成員國之間所以愿意將某些經濟管理和規制權交由國際經濟組織行使和協調,是因為經濟全球化已經超越一國界限,客觀上需要國際協調管理。經濟全球化對傳統國家主權產生了重要影響。經濟全球化對主權產生的影響不單純是在產品的流通領域,還表現在以產品為載體的產品專利與技術標準的擴張上。在發達國家,標準一般屬于企業發展戰略,但同時也是國家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被視為一種主權,發達國家在相關國家機構中爭奪國際標準的起草權、參與權和領導權的競爭也隨之展開。

此外,在全球經濟發展過程中所產生的諸如環境、恐怖主義、有組織的國際犯罪集團、愛滋病等問題,已非一國之力所能解決。對這些問題的解決,需要國際社會尋求合作,參與到國際機制的活動中去。各國在參與全球氣候治理的過程中,主權國家的政策行為受到來自國際機制的深刻影響與嚴重制約。對各主權國家而言,參與國際機制和承擔國際義務的直接代價就是對部分主權的放棄。

在打擊嚴重的國際罪行中,國際刑事法院的某些規定也是對傳統主權觀念的突破,尤其是國際刑事法院管轄權本身就是國家主權的部分讓渡。因此國際刑事法院管轄權的確立也就導致了國家主權原則“背離”的觀點。

而對經濟全球化形成巨大推動力的跨國公司,也對國家主權產生了多重的影響。跨國公司對主權的影響主要是對主權在實踐中衍生出來的具體權力和權利的影響。其中侵蝕性影響是其中的一個方面,是跨國公司開展的各種活動及其所造成的影響,直接或間接地削弱國家行使主權的意愿、能力和效果。

馬克思主義主權正義論認為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的主權限制是主權行使方式的多樣化。為了實現主權國家的外部主權正義,主權國家之間必須通過必要的“主權交往”。“主權交往”在全球化時代具體表現為“主權商談”的實踐活動。“主權商談”有三個基本原則:一是利益原則;二是合理性原則;三是平等原則。堅持這三個原則,開展對外交往,并不會影響主權對外的獨立性。

而且國家在讓渡主權的同時,也擴展了主權,國家讓渡的是國內主權(主權的對內方面),擴展的是國際主權(主權的對外的方面)。按照這樣的一種觀點,國家的主權不是受到了限制;相反,是國家主權的延伸。退一步說,盡管國際機制的出現在特定領域制約了主權國家的行為,限制了主權國家的權力。但是,主權國家卻對國際機制的創立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國家的政策行為極大地影響了國際機制的運行與效用。國家是否加入國際機制,完全由相關國家自行決定;當國家的利益受到損害時,國家有權退出國際組織,以此來維護國家主權的完整。這并不會對國家主權構成任何的限制。

甚至有學者認為主權國家對WTO 規則和其他國際機制的不斷違背和破壞,反而嚴重削弱了WTO體制和其他國際機制的權威。有必要在推動貿易自由化和建立新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的過程中進一步打破國家主權的限制。以國家主權受到限制代價可以換取國際規則對本國主權的保護,是—個純贏利的交易。

三、國家主權限制論的實質

國家主權限制論有別于國家主權消亡論,但主權限制論和主權消亡論都可能被一些國家利用,為維護和擴大本國利益,任意干涉別國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主權,損害發展中國家的對外獨立權。這樣的一種主權限制或是讓渡,是被迫的限制和讓渡。西方國家有一些主權消亡和主權限制理論就是為此服務的。正如俞正梁所說:“西方國家用主權理論鞏固了自己的民族國家地位之后,就陷入了某種困境,即主權在國際關系中所倡導的獨立原則及平等原則與資本的無限擴張性形成了難以調和的矛盾。”限制國家主權理論是為了滿足西方跨國壟斷資本在新的歷史時期侵略擴展的需要,最終只能使發展中國家利益失去最有效的保護屏障。

但是,這樣的一種理論卻不是主權絕對論賴以存在的理由。閉關自守,不與外部世界發生聯系,主權不受干擾、侵害的背后,直接導致的是國家的貧窮和落后。弱國無外交,這實質上是對外主權的喪失。而且,主權從產生之日起,就伴隨著主權限制的理論,主權的問題與主權的理論都是歷史的產物。在經濟全球化時代,應該對主權的本質有一個全面的理解和新的認識。從布丹的君主主權論到人民主權論,主權的內涵和外延也一直在不斷的變化過程中。

主權的相對限制,不是弱化自身的獨立目標和主體身份,而是越來越借助于合作型的權力安排最大限度地實現國家利益。國家是否讓渡主權以及讓渡主權的程度,在根本上取決于國家利益。對主權的讓渡和自主限制必須有一個“度”,即必須保持國家的獨立自主與國家間的權利對等和地位平等。在我國,國家利益和人民群眾的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而且整個人類社會在許多領域有著共同的利益,為了整個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共同利益,國家主權的相互讓渡或限制,是主權獨立和延伸的表現。國家主權限制的實質,是為了主權國家和全人類的利益而承擔一定的國際義務,促進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以構建人類社會相處的和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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