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的小人書

看著沉浸在電腦動畫片里手舞足蹈的兒子，幸福地度過一個又一個開心的夏日，我為兒子成長在科技發達的今天感到自豪之余，情不自禁地望了望靜靜地躺在書櫥里惟一的一本黑白版的《偷拳》小人書，思緒便走進了那久遠的童年，以及童年里發黃了的小人書……

上個世紀70年代的農村，沒有電，也就談不上有電視看了，更沒有任何時尚的玩具，只有空曠的田野伴我走過童年的歲月。惟一讓我開心的是，在縣城工作的父親，不時為我帶來一本本半新不舊的小人書。每每從父親手里接過小人書時，總會聽到父親千篇一律的話：“好好看，不要弄壞了，還要還人家呢。”

我顧不得細細品味父親言語里的含義，急不可耐地從父親手里搶過小人書，一屁股蹲在地上，喜滋滋地看了起來。每一次我都忘記了吃飯，總是在母親三番五次的呼喊聲中，眼不離書地站起來，循著母親一高一低的叫聲，慢慢地移動著腳步。

不記得有多少次了，一邊低著頭看書一邊走路的我，撞到了院子里的棗樹上，有時，還把前額撞得鮮血直流，這時母親就會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為我包扎傷口。可笑的是，每一次母親都會喋喋不休地數落起父親來，一個勁地抱怨父親不該帶回小人書給我看……這時的父親，總是笑瞇瞇地站在一邊，看著手忙腳亂的母親，輕輕地說：“好好，都怨我，都怨我，下次不帶回來就是了……”

父親嘴上雖然這樣迎合著母親，但每一次回家，依舊給我捎來一本本小人書。在母親的抱怨聲中，我依舊享受著父親從縣城里為我帶來的這份難得的精神食糧，幸福地成長著。小人書讓我這個農村的娃娃知道了《地道戰》、《南征北戰》、《平原游擊隊》、《劉胡蘭》等鼓舞人心的革命故事。

漸漸地，我讀的小人書越來越多，《霍元甲》、《三大戰役》、《少林寺》等許許多多精彩的愛國傳奇故事，大大豐富了我的童年生活，更是開闊了我的視野。慢慢地，我成為小伙伴中懂得最多故事的人。每讀完一本小人書，我就叫來幾個小伙伴圍坐在一起，讓他們也閱讀精彩的故事。為了能看到小人書，他們紛紛給我送禮，也就是一把花生米，一個烤紅薯，或者一個嫩玉米……當然，多是自己田地里的東西。看著他們你爭我搶的場面，這足以讓我自豪得無以言表了。那時也真逗，關系不好的我絕對不讓他看，為看這小人書還鬧過不少糾紛，甚至叫來家長為其求情……現在想起來，童年的歡樂與眼淚幾乎都在小人書里。

后來上學了，家境也好起來了。父親就不再為我借小人書了，而是給我幾角錢，讓我在學校附近的書攤里挑選自己喜歡的小人書。什么《三俠五義》、《隋唐演義》，還有《薛剛反唐》、《楊家將》等小人書被我統統買了回來。小人書積攢得越來越多，母親慷慨地把她嫁妝中的紅木箱子給我做了小人書的家。

我清楚地記得，離開家鄉到外地求學時，就把小人書交給了母親，讓她代我好好保管。二十幾年過去了，當我前一段時間回老家時，問及給我快樂與知識的小人書時，母親告訴我，你上學走了以后，那些小伙伴你借一本我借一本，借去了卻不還了。最后，母親在紅木箱子里為我找到了一本《偷拳》。看著早已發黃的小人書，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童年，憶起和小伙伴們競相爭讀的溫馨場面，心中蕩漾起了懷舊的幸福。

于是去找兒時的幾個朋友閑聊，卻因他們都已成家立業，各家有各家的事，言語之中，有了很大的隔閡，再也找不到童年的樂趣，少時的親密無間。

當我揣著惟一一本小人書回到家中，興致勃勃地拿給兒子看時，兒子僅僅瞥了一眼：“啥東西呀？老土！大街上的動畫書都是彩版的，漂亮得不得了！”我一聽，心里不由得失落。

是的，現在的圖書都是彩版的了，就連小孩子用的練習本都換成七彩的了。市場上偶有一本黑白版的圖書，也時髦地冠以：“老照片、老……”

雖然，兒子不欣賞在我童年里讓我無比自豪的小人書，但我不怪他。我依舊高高興興地把惟一的一本小人書擺在我書柜最顯眼的位置。讓它不時為我講述那些久遠的開心的童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