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只需五十平米

1、多年前董潔和安在旭主演的《白領公寓》風靡全國，溫情浪漫的男女合租瞬間成了時尚。受此劇的薰陶，合租幾乎成了寧瑤心中收獲愛情的一條捷徑。漂在深圳的這幾年，才發現合租遠遠沒有言情劇中那樣浪漫，合租還是單獨住呢？寧瑤常常為此陷入哈姆雷特式的猶疑狀態。

2004年寧瑤大學畢業，背著簡單的行囊意氣風發地來到了深圳，很順利地在一個公司覓到了文員一職。公司不提供住宿，房子就成了問題。關內稍微像樣點的房子都租金不菲，寧瑤只得和一個女同事合租一套兩室一廳。

兩個女人住在一起難免有點小摩擦，最讓寧瑤受不了的是，女同事老是把形形色色的男人往房子里領。深夜，偶爾從隔壁傳來刻意壓抑卻依然清晰的調笑聲，針一樣扎著寧瑤的耳膜。半年后的一個夜晚，寧瑤正迷迷糊糊的準備入睡，女同事的某位男友突然推開門，眼光灼灼地盯著她，雙方對峙了足足有半分鐘。盡管后來有驚無險，女同事也解釋為男友走錯了門，寧瑤還是堅決地搬了出去。

出于經濟方面的考慮，還是一直和人合租，合租伙伴總難如人意，這個喜歡晝伏夜出，那個不愛清潔衛生，兩個非親非故的人住在一起，少了感情的粘合，生活習慣總是搭不上拍。

寧瑤的合租終結者是一個看上去還平頭正臉的外企男。剛一起合租那會兒，外企男噓寒問暖關心備致，加上衣著光鮮看來人模人樣，寧瑤心里差點兒燃起了愛情的小火花。不到兩個月，外企男就撕下了溫情脈脈的面紗，隔三岔五地對寧瑤來點直接挑撥加間接暗示。

一個月高風黑的夜晚，外企男在外面敲起了寧瑤的門，開始還是文雅的“咚咚咚”，后來就變成了狂風暴雨式的聲音。寧瑤大怒，拎起個花瓶直接打開門說有種就放馬過來吧。有色心沒色膽的外企男落荒而逃，事后，寧瑤十分后怕，狠狠心花去工資的三分之一租了個精巧的單身公寓。

2、窩在租來的單身公寓里，寧瑤動起了找個人嫁了的心思。

對從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房間輾轉到另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房間這種漂泊生涯，寧瑤已經厭倦到了極點。想買個房子吧，工作幾年存下的那點積蓄，在這個一平方米房子賣一萬塊的城市里，根本就不夠付一套小戶型的首付。

對于一個單身女人來說，搬家是件傷筋動骨的事。寧瑤想，趁著自己尚有幾分姿色時，找個有房子的男人嫁了才是正事。

既然是沖著安穩可靠的目的去的，寧瑤便選擇了獲得婚姻的最安穩可靠的方式：相親。

以同事和朋友為核心，向同事的同事和朋友的朋友輻射，因為有如此龐大的中介，寧瑤才動了相親的念頭，相親飯局便足足排了半個月。半個月來，寧瑤把地產新秀媒體精英政府職員等各行各業的人輪番見識了一遍，逐漸有點亂花漸欲迷人眼，把持不住方向。

肖浩然便是這浩浩蕩蕩的相親對象中的一員。

肖浩然長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頗有點安在旭年輕時的風采。初見面時寧瑤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張口就問，這么帥氣的靚仔需要來相親？

那是因為跟我相親的人足夠漂亮。肖浩然鎮靜自若地應對。

對話便如弈棋，要棋逢對手才能盡興。

肖浩然的機智和美貌沖昏了寧瑤的頭腦，兩個小時的晚宴光顧著和他風花雪月去了。

這樣的晚宴又吃了幾次，兩個人很快就郎情妾意了。其他的相親對象一一出局。

3、兩人關系漸入佳境時，寧瑤主動提出想去肖浩然家坐坐，誰料他竟苦笑著說，租來的房子，沒怎么收拾，不好意思見貴客。

寧瑤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很大的錯誤，搞了半天居然忘記了為房子而相親的初衷。看著肖浩然一臉的無辜，寧瑤心一軟，暗暗說服自己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房子總會有的。

后來寧瑤才知道肖浩然一表人材還要通過相親來戀愛的深層原因，一個字：窮。肖浩然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月薪七千，也稱得上是個白領。用肖浩然的話來說，白領就是每個月的工資都白領了，除去衣食住行等基本開支等于赤貧階層，只能望房興嘆。見識慣了有錢人的深圳女孩子大多務實，誰也不會沖人長得帥跟他談婚論嫁。“我這張臉啊，惟一的用途就是去當小白臉。”肖浩然常常這樣自我解嘲。

在認識寧瑤前，肖浩然也曾相親多次。寧瑤是惟一一個沒有在第一次見面就關心房子的女孩子，這一點深深地打動了他的心。

相愛三個月后，肖浩然提著一個皮箱搬進了寧瑤租住的小公寓，省下的房租積攢起來付首付，他說。

除了沒房子，寧瑤對肖浩然還是很滿意的，人長得養眼不說，廚藝也好，一日三餐把她調理得珠圓玉潤，特別是肖浩然這個人有現代青年難得的樂觀心態和陽光氣質，跟他在一起總覺得以后的日子有奔頭。

寧瑤當然沒忘她的買房夢，在她的督促下，肖浩然接了份兼職，她自己也沒少加班加點，平常生活中更是能省就省，半年下來，存折上的數字保持了良好的增長態勢。寧瑤仿佛看到，屬于他們的房子正在向自己招手。

4、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接踵而至的一連串事，將寧瑤看似唾手可得的房子越推越遠。

先是寧瑤因連續加班而累病了，不得已在家連休了三天。肖浩然工作之余，端茶送水衣不解帶地服侍她，三天下來寧瑤精神抖擻去上班，他倒是累瘦了一圈。寧瑤既為他心疼，又為泡湯了的全勤獎心疼。

過了幾天，肖浩然的一個湘西老鄉來投奔他。肖浩然整天奔波著幫他找工作還不說，硬是在臥室中搭了個地鋪，連著和他那個老鄉睡了十幾夜的地鋪，直到對方找到工作搬出去。

這下子寧瑤可不樂意了，有個陌生男人同居一室，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況且她生性愛干凈，那個老鄉卻根本沒有一點衛生意識，把個小小的公寓搞得烏煙瘴氣的。寧瑤一氣之下跑出去和一個女同事擠了十幾夜，肖浩然只一味賠笑，就是不忍心把老鄉往外轟。

相安無事過了兩個月，寧瑤看中了一套小戶型的房子，興沖沖地拉著肖浩然去看房。肖浩然支支吾吾推脫著不肯去。寧瑤再三追問，才知道他老家的弟弟結婚要建房，肖浩然義不容辭地支援了他三萬塊，現在手頭的錢根本就不夠首付。

寧瑤當時就紅了眼圈，負氣和肖浩然大吵了一架。

肖浩然開始緘默著任她數落，末了突然幽幽地說：“瑤瑤，沒有房子我們一樣可以幸福啊。”

寧瑤冷笑著拋下一句話：“沒房子談什么幸福？”

晚上寧瑤鬧騰著要搬出去，肖浩然勸了半天沒勸住，最后只得說：“女孩子搬個家不容易，還是我搬吧。”

看著肖浩然拎著他那只笨重的皮箱往外走時，寧瑤不是不心酸的。

她站在窗前，從窗簾的縫隙中看肖浩然頻頻回頭，眼淚忍了半天，還是掉了下來。

5、人生總是有峰回路轉的時候。這邊廂肖浩然剛搬出去，那邊廂寧瑤就紅鸞心動了。

朋友聚會時偶遇上次的一個相親對象，姓楊名悅，IT界精英，自打和寧瑤見過面后沒少用電話攻勢，可憐那時候寧瑤被美色所迷，壓根兒就沒空理會他。

這次一見，覺得這人長得倒還算周正，除了頭發稍微少點基本湊合。

第二次見面楊悅就帶寧瑤去了他家，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離海較近，隱隱還能聽見海浪聲，微風拂起白色通花窗簾，流金似的陽光灑滿了陽臺，美得像一個夢。

寧瑤斜倚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音響里傳來孫燕姿的歌聲：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戶。陽光灑在地板上，也溫暖了我的被子……

這個午后，寧瑤居然睡著了。在見面不過三次的陌生男人家中的沙發上，鼻息沉沉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已是萬家燈火。楊悅拉著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不如考慮做這套房子的女主人？”

寧瑤沉默半晌，終于點了點頭，心里并沒有待嫁的甜蜜，只是走得遠了，累了，想找個憩息的小窩。

拍婚紗照那天不巧撞見了肖浩然。距離他搬出去已有四個月，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隔著玻璃櫥窗，寧瑤和他兩兩相望，他的好突然一點一滴浮現在心頭，初次見面的一見傾心，同住在一起的相濡以沫，決別時離去的踽踽身影，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重疊在一起。

肖浩然離去后，楊悅覺察到寧瑤的黯然，軟語安慰她說，心情不好可以過幾天再來拍照。

脫下婚紗，寧瑤想，楊悅不是不夠好，可惜的是，他來得晚了一步。那些和肖浩然一起度過的共同歲月，是她和楊悅所沒有的。

于是問題就變得很簡單，她愛的是肖浩然，可他沒有房子；楊悅愛她，而且有房子。再怎么衡量，天平都會稍稍向后者傾斜。

6、如果不是肖浩然那個老鄉來找寧瑤，她和楊悅的婚禮就要如期舉行了。

老鄉告訴寧瑤，肖浩然最近所有的業余時間都用來兼職，并四處向親戚朋友借錢，總算湊夠了一套50平米的小戶型房子的首付，本來是想給寧瑤一個驚喜的。

當寧瑤找到肖浩然時，他正在給房子做粉刷，眉毛頭皮上都沾滿了石灰，嘴里卻快樂地哼著“我是一個粉刷匠”的歌。

他笑嘻嘻地向她打招呼，笑嘻嘻地問：“瑤瑤，覺得我們未來的家怎么樣？”仿佛她從未和他分離。

寧瑤撇撇嘴：“擺張桌子擺張床，可能就只夠轉身了。”

肖浩然還是笑嘻嘻地說：“不要緊，剩下的空間足夠我們站起來擁抱。”

寧瑤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這個嬉皮笑臉滿身灰漿的男人緊緊地抱住了。

搬進五十平米的新房子那夜，肖浩然抱著美人在懷，打趣地問寧瑤怎么會選擇放棄大房子住小房子。

寧瑤一本正經地算賬：“大房子大于沒有房子的愛情，而愛情加上小房子嘛，就大于大房子。我的要求不高，有愛，有個小房子，就夠了。”

原來，有了愛情，五十平米的空間也能變得充實、寬廣而幸福。

責 編：鄢文江

題 圖：石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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