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絡上輸入楊玉環三個字,顯示竟有三十多萬條結果,我再輸入江采蘋,顯示的結果是楊玉環的十分之一。史書對楊玉環的記錄也還算詳細,而江采蘋,只有寥寥幾筆,好在她是個才華卓越的女子,憑借幾首詩,讓后人對她念念不忘。
周瑜臨死前曾大呼:既生瑜,何生亮。我想,江采蘋臨死前恐怕也發過類似感嘆。若不是楊貴妃中途插入,江采蘋的命運完全是另一番風景。然而,這畢竟是假設,鏡花水月而已。命運天注定,半點不由人,有些人生來就是做鋪墊,襯托他人的驚才絕艷。你再優秀,再努力,仍然無力回天,到頭來,還得認命,江采蘋就是這樣的人。
江采蘋是福建莆田人,出身書香門第,3歲識字,5歲作詩,被父母鄉鄰譽為奇才。要是放到現在,肯定是個美少女作家,紅遍網絡。可惜,生不逢時。
江采蘋詩才出眾,又長得天姿國色,清麗無比。而且。還有一顆孤傲的心,命中注定要出人頭地的。那時,女人有出息的象征就是嫁一個好男人。江采蘋嫁的男人是唐玄宗李隆基。
初見江采蘋,是在高力士精心安排的梅園,梅影中,江采蘋款款拜倒在李隆基面前。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暗香襲人,李隆基只看一眼月光下的美人,就為之傾倒,即使坐擁佳麗三千,也對她驚為天人。從此,江采草有了一個名分——梅妃。她的宮里,栽滿了梅花。各地官員不斷地送來精心栽培的梅花,以博她一笑。
梅花,也不是能夠久藏的物品,想當時,外地官員為了能夠進獻梅花,不知累死了多少快馬。
這次第,完全不輸于楊貴妃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李隆基把一顆心都給了她,陪她賞月品梅,陪她唱歌跳舞,她的代表作《驚鴻舞》,令李隆基迷醉不已。她亦是心高氣傲受不得半點委屈之人,在李隆基的家宴上,被人誤踩了舞鞋,便惱了,拂袖而去,皇帝再三去請,也不出來。用現代的話說,那叫一個酷!
梅妃被唐玄宗專寵了十九年,史書上沒有記載梅妃的年齡,算她15歲進宮,此時也有34歲了,保養得再好,也不及雙十年華的楊貴妃出眾了。何況,李隆基看了近二十年,也開始審美疲勞了。不過梅妃能讓李隆基傾倒近二十年,也確是本事不凡了,現代愛情能維持二十年的也不多見。
當豐滿、艷麗,渾身散發著女人味的楊玉環出現時,李隆基開始意亂情迷了。他不顧楊玉環已是自己兒媳婦的身份,先奪過來再說。為了顧及臉面,李隆基還演了幾出欲蓋彌彰的戲。他先是讓楊玉環搬出兒子的王府,令其出家修行,并賜名太真,隨后又安撫兒子,給他重取一房媳婦,封緘其口。一切妥當后,才大大方方地將楊玉環迎進宮中,封為貴妃。
楊玉環是個潑辣的主兒,梅妃也不是好惹的,屬于綿里藏針,外柔內剛型。兩人誰也不服誰,很自然地展開了明爭暗斗。唐朝流行寫詩,楊玉環她與梅妃少不了借詩來攻擊對方。
先來看梅妃寫的一首詩:撇卻巫山下楚云,南宮一夜玉樓春。冰肌月貌誰能似,錦繡江天半為君。
詩中表面上贊嘆楊貴妃的美貌,實際上是在諷刺她原來是唐玄宗的兒媳,不顧人倫,從壽王府中轉入皇宮,竟然鉆進了公公的被窩,還迷惑皇帝,耽誤朝政,并譏嘲她如月般的癡肥。其實,當時梅妃說的都是事實。
楊貴妃讀罷,冷笑一聲,立即反擊:美艷何曾減卻春。梅花雪里減清真。總教借得春風草,不與凡花斗色新。
詩中的含義是說梅妃瘦弱不堪,而且也受寵得過頭了,哪能與新春的鮮花爭奇斗艷呢!暗諷說梅妃老矣。
情人眼里出西施,李隆基此時覺得楊玉環哪里都好,渾身是優點,他拼命為楊玉環捧場,大贊她的詩寫得好,氣得梅妃暗自吞淚。梅妃的愛情也從此陷入了困境,在受到李隆基冷落的同時,還要承受楊玉環時時在玄宗面前的數落和誣告。后來,梅妃終于被迫遷入上陽東宮,過著和冷宮一樣的凄清生活。
雖然李隆基與楊玉環打得火熱,但有時也忍不住思念梅妃,懷念她的清麗淡雅。—天晚上,唐玄宗十白楊貴妃知道,借口身體不適,沒去楊貴妃宮中,獨宿在翠華西萄,密遣一貼身J呔監,用馬把梅妃馱來敘舊。一雙舊日鴛鴦又相擁在一處,說不盡的纏綿,道不盡的悱則。
結果這事被楊貴妃知道,她醋性大發,不待宣召,到翠華西閣推門而入,劈頭問玄宗:“你把梅妃藏在何處?”玄宗假裝若無其事地回答:“不是在上陽東宮嗎?”楊貴妃見唐玄宗賴賬,話題一轉,說:“何不宣來,我們一同到驪山溫泉享樂一番!”說得玄宗支支吾吾,不知所措。楊貴妃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說:“這里亂七八糟。床下有婦人金釵,枕邊留有余香,這夜是何人為陛下侍寢。為何歡睡到日出還不上朝,陛下可去面見群臣?”她竟然說,要留在這里,等唐玄宗上朝回來。
唐玄宗氣得拉過被子蒙頭大睡,不理她。楊貴妃裝癡賣嬌,哭鬧了一番,然后憤憤而去,回娘家去了,楊貴妃回娘家不久,唐玄宗不堪思念,派侍使把她接回宮中,據說接了三次才接回來。
唐玄宗對楊玉環的癡心令梅妃死了心,然而,一件偶然發生的事情令梅妃想要翻身的心死灰復燃。有一天,她聽到外面有驛馬快跑的聲音,便問侍兒:可是送梅花來的?
侍兒回道:是給貴妃送荔枝來的。梅妃遙想當年各地官員進獻梅花的盛況,再看看眼前冷落的門庭。不禁潸然淚下。她決定做最后的掙扎,她效仿阿嬌用《長門賦》去挽回漢武帝的心,自己寫了一篇《樓東賦》送給李隆基,里面寫了她在上陽東宮的凄慘心情,抒發了她對玄宗,對楊玉環的不滿和對新生活的向往。然而,不但于事無補,還差點被殺。如果不是觸動了玄宗的愛憐之心,恐怕她當時就在楊貴妃的挑唆下,命歸黃泉。
當然,唐玄宗有時舊情難忘,常懷著一種憐憫和補償的心理對待梅妃。有次唐玄宗嘗荔枝時,又億起梅妃,就派人送去一戽珍珠,梅妃見珍珠,觸景生情,無限傷感,即寫了一首詩,夾在珍珠里退還給玄宗。詩云: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綃。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意思是說,要么就是你的人來,哪怕只是來見我一面。我也承恩不忘,而一戽珠,我是不稀罕的。
唐玄宗收到詩和珍珠,悶悶不樂,命樂府為詩譜上新曲,曲名叫《一戽珠》,傳唱后宮,算是給這個充滿才氣的女人最后的慰藉。
安史之亂時,梅妃留在宮中,不愿受到叛軍的污辱,用一丈白綾自溢身亡。而與唐玄宗一起逃命的楊玉環,最后也落了個用白綾自溢的下場。多么相似的結局
往事越千年,楊玉環在眾多文人墨客的筆下幻化為傳奇,千年說不休,而江采蘋,則在浩若煙海的歷史中收縮,再收縮,模糊成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子。
(編 輯 落 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