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名噪一時的“新徽商代表人物”——安徽省徽商集團有限公司原董事長、安徽省商務廳原副廳長蔡文龍(正廳級)因貪污1400萬元,受賄合計300萬元,挪用公款1700萬元,濫用職權造成國有財產損失3.35多億元,2008年12月24日被安徽省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在2000年把“徽商”這一歷史上著名商幫的名稱當作徽商集團這家國有企業的商標后,蔡文龍一度演繹了“徽商善商”的傳奇。他把整體嚴重虧損的物資集團公司改造成位居中國企業500強第146位的大型企業集團,成為國家重點培育的20家大型流通企業之一。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在商界叱咤了不過七八年的蔡文龍,2007年1月調任安徽省商務廳副廳長兩個多月后,就被紀委“雙規”,有10多個他的“嫡系”——徽商集團及其旗下子公司的高管同時受到查處。2007年11月,由安徽省人民檢察院指定,巢湖市人民檢察院對蔡文龍涉嫌職務犯罪案件進行立案偵查。2008年9月24日在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受審。
這位過去風光無限的“知名新徽商”,頭發已經花白,穿著棉大衣出庭聽判時神情黯然。隨著庭審的逐步深入,蔡文龍昔日的種種腐敗行為大白于天下。
炒股炒期貨虧了3.35億
蔡文龍所涉四宗罪大都發生于他擔任徽商集團董事長期間,涉及證券、期貨以及委托理財等領域。其中證券投資商王巍的出現,讓蔡文龍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2000年底,證券投資商王巍通過自由職業人王文的介紹向蔡文龍提出要與徽商集團合作炒作“江蘇索普”股票。蔡文龍不顧國務院于1997年5月批轉的《嚴禁國有企業和上市公司炒作股票的規定》,未經主管部門和董事會的批準,擅自決定徽商集團大規模投資證券市場,參與股票炒作。
2001年2月21日,經蔡文龍決定,徽商集團以其下屬的徽商金屬材料有限公司的名義與王巍在合肥設立的安徽省同邦投資管理公司簽訂了一份《委托資產管理合同》。合同約定由徽商金屬材料有限公司投資1.5億元委托安徽同邦投資公司炒作“江蘇索普”股票,并約定了雙方的收益分配。合同簽訂后,徽商集團組織了1.5億元資金,打入徽商金屬材料有限公司在證券公司開設的賬戶,由王巍操作買賣“江蘇索普”股票。同邦公司提供了上海愛建信托股份有限公司的價值人民幣1.93億元的“江蘇索普”股票作為風險抵押。
為感謝蔡文龍對此次委托理財業務的支持與幫助,2001年三四月份的一天,王巍通過王文將蔡文龍約至一家酒店,由王文將一個裝有80萬元人民幣的藍色旅行包交給了蔡文龍,蔡文龍予以笑納。
蔡文龍覺得有自己人“做莊”炒股沒有風險,也想搭順風車炒一把。2001年4月19日,徽商集團基金管理處副處長周某根據蔡文龍的要求,為他在原安徽省信托投資公司宿州路證券營業部以“段慶義”的名義開設了一個股票交易賬戶,由蔡文龍自己下指令,周某幫助操作。開戶后,蔡文龍先后向該賬戶投入資金209197元,并由周某向該營業部透支50萬元,陸續購買“江蘇索普”股票33900股。后來該股票股價大跌,虧損嚴重,蔡文龍要求徽商集團基金管理處處長唐某與周某把“段慶義”戶并入集團公司賬戶。2001年9月4日,周某根據唐某的安排,從銀河證券長江路營業部徽商集團的一個賬戶提取了709197元現金,將其中50萬元用以歸還“段慶義”賬戶的透支款,余下的209197元由唐某交還給了蔡文龍,之后周某將“段慶義”戶的交易單據等憑證交給了徽商集團財務部門入了賬。2001年9月4日,“江蘇索普”股票的收盤價為13.24元,“段慶義”戶的股票市值即為448836元,加上該戶現金余額196.63元,該戶資產總值為449032.63元,而徽商集團為該戶投入的資金為709197元,至此虧損的260164.37元,蔡文龍輕而易舉就轉嫁給了徽商集團有限公司。
而徽商集團在股票炒作中更是遭遇了“滑鐵盧”。因由王巍操作買賣的“江蘇索普”股票不斷下跌,心急如焚的蔡文龍未經董事會批準,又擅自決定增加資金投入和解除同邦公司提供質押的“江蘇索普”股票,導致徽商集團此次委托理財最終虧損1.553億元。
與此同時,蔡文龍違反國務院1996年2月批轉的《關于進一步加強期貨市場監管工作的請示》規定,未經主管部門和董事會批準,擅自決定徽商集團大規模投資期貨,在徽商集團內部調用大量資金先后在安徽、上海以及云南等多家期貨經紀公司進行銅、大豆與豆粕等期貨交易。自2001年起截至2006年底,累計導致徽商集團虧損1.799億元。
徽商集團參與股票和期貨的炒作經營情況,均由蔡文龍一人掌控,炒作經營的具體損益也未在集團公司每年的財務報表中體現,蔡文龍也從未向集團公司董事會匯報過,從而導致投資失去理性,使國家遭受3.35多億元的重大損失。
移花接木轉嫁“老鼠倉”損失
在法院查明蔡文龍的5起貪污犯罪中,有兩起與期貨交易有關,其中一起涉及開立期貨“老鼠倉”。
2003年初,蔡文龍決定,徽商集團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在安興期貨經紀有限公司開設“柏堂平”賬戶炒作期銅,截留下了206萬元盈利款,成為賬外資金。同年10月下旬,安興期貨公司董事長張秀英應蔡文龍的要求在該公司先后啟用了4個賬戶供蔡文龍個人炒作豆粕期貨。由于開倉數量加大和對行情判斷失誤,急需追加資金護倉,當年12月2日,經過蔡文龍同意后,張秀英將那筆截留下來的206余萬元供蔡文龍護倉,結果該款被全部虧損掉。因該款是賬外資金,蔡文龍在使用該款時就沒有想歸還,直至案發,他也沒有還款。
2004年2月,因出現嚴重虧損,房地產公司又轉款200萬元至安興期貨公司,這筆巨款又全部虧損掉。后來其手下偽造了處理投資損失的工作請示簽,并在張秀英協助下偽造了期貨交易結算單等,直到2007年元月,在徽商集團城鎮建設開發有限公司財務賬上將此款沖銷。
蔡文龍在期貨上的損失遠不止這400多萬。2004年初,蔡文龍決定由徽商集團下屬的華物期貨經紀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華物期貨公司)提供交易賬戶供徽商集團有限公司炒作期銅,由華物期貨公司負責人諶正平和房地產公司總經理助理徐祖林等協調資金運作。
當年4月,蔡文龍想跟著集團公司大盤炒作期銅,遂要求諶正平與徐祖林提供一個交易賬戶供他使用,諶、徐二人即提供了華物期貨公司閑置的“馮朝春”賬戶供蔡文龍使用,由蔡文龍下指令,徐祖林幫助操作。從2004年4月至2004年8月,蔡文龍先后向“馮朝春”賬戶投入217萬元資金,至2004年9月,該戶出現虧損,需要資金護倉,蔡文龍即同意徐祖林用集團公司的公款為其護倉,繼續炒作。因行情與蔡文龍預測的相反,至2005年3月,虧損嚴重,蔡文龍決定全部平倉,至此,“馮朝春”賬戶共計虧損8369248元。之后不久,蔡文龍要求時任華物期貨公司副總經理的徐祖林將此虧損并入徽商集團公司賬上,將其個人投入的217萬元設法抽回還給他,并指示劉某協助徐祖林處理此事。根據蔡文龍的指令,徐祖林與諶正平商量后,由徐祖林出面以華物期貨公司的名義與劉某簽訂了一份虛假的借用“喬龍飛”與“高夕凱”等6個期貨交易賬戶的協議,然后根據蔡文龍在“馮朝春”戶的入金時間和金額偽造了十份華物期貨公司向“喬龍飛”與“高夕凱”等六戶共計收取217萬元保證金的收據。之后,徐祖林安排華物期貨公司財務人員將“馮朝春”賬戶原始的入金單等憑證抽出,又從“頤泰商貿”及“徽商基金部”等徽商集團公司使用的賬戶轉入數筆資金到“馮朝春”賬戶作為該戶的原始入金,并重新開具了保證金收據歸檔,從而把“馮朝春”賬戶的入金從財務賬上全部體現為徽商集團及下屬單位的投資,然后將蔡文龍投入的217萬元,根據偽造的保證金收據金額,從“馮朝春”賬戶分別調整到“喬龍飛”與“高夕凱”等六個賬戶上,再用劉某所簽署的七份調動資金申請單從“喬龍飛”與“高夕凱”等六個賬戶將2246247.02元轉到劉某個人在工商銀行的賬戶上,其中217萬元是為蔡文龍套回的本金,余款76247.02元是徐祖林為掩蓋真相利用“高夕凱”等賬戶炒作的利潤。之后,劉某分次取出大部分現金交給了蔡文龍,余款又為蔡文龍投入了期貨炒作。
通過如此運作,蔡文龍將其個人利用“馮朝春”賬戶炒作期貨虧損的8369248元全部轉嫁給了徽商集團有限公司。
“知名新徽商”的雙面人生
在炒作股票和期貨中屢戰屢敗的蔡文龍,為何一直罩著“新徽商代表人物”的光環呢?
翻開蔡文龍的履歷,不難發現一名典型“官商”的成長過程。1953年8月出生的蔡文龍,曾被下放到安徽霍邱縣大固店公社當一名民辦教師,后來又連續擔任公社黨委副書記、六安地委辦公室副科長。由于工作出色,1984年,蔡文龍被調到安徽省委辦公廳工作,先后擔任省委辦公廳秘書室副主任、省委巡視組正處級巡視員等職務。1994年5月份,他到安徽省財政廳下面的世益公司擔任總經理。不久又被調到安徽省省屬企業——安興聯合總公司擔任董事長,享受副廳級待遇。但他在這幾個公司均表現平平。1998年,在他出任安徽省物資集團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后,他經商的潛能便被充分激發出來。
2006年5月,在浙江杭州召開的首屆中國商幫峰會上,蔡文龍作為徽商入圍“中國商幫領袖”候選名單。其推薦理由可看出蔡文龍的成就:徽商集團董事長蔡文龍,曾在黨政機關任職,先后擔任過多個省屬企業的法定代表人,官至廳級,卻毫不猶豫地摘掉了頭上的官帽,做起了商人。更讓人驚奇的是,在全行業虧損的背景下,他領導下的安徽省最大的國有物資流通企業徽商集團用兩年時間將累計虧損1億多元,還有1.2億元呆壞賬的徽商集團的前身——安徽省物資集團,改造成為銷售收入151.9億元,最終位居中國企業500強第146位的大型企業集團,成為國家重點培育的20家大型流通企業之一。
蔡文龍被稱為“新徽商代表人物”,獲得了“知名新徽商”等一系列榮譽稱號,還被褒揚為“極具歷史情結和使命感”的人,他立志要將徽商的優良傳統發揚光大。
然而,從2005年下半年開始,徽商集團母公司進行改制。在改制過程中,一封封反映蔡文龍有“經濟問題”的舉報信寄到紀委,引起了安徽省紀委的重視。2007年1月,蔡文龍被調到安徽省商務廳出任副廳長、黨組成員,保留正廳級待遇。兩個月后,正在安徽省委黨校學習的蔡文龍被紀委“雙規”,徽商集團腐敗窩案爆發,有10多個高管被調查。
徽商集團窩案水落石出之時,蔡文龍一幫人已把這家大型國有企業折騰到“奄奄一息”的地步,整個公司實際已被蛀蝕成了一具空殼。究其癥結,不外是擁有絕對權力的國企老總缺少有效的監管這一老生常談的原因,用人腐敗、管理腐敗導致小集團利益超越集體利益、個人利益侵蝕公司利益。蔡文龍在徽商集團使用的中層領導干部大多是自己的老鄉、老部下,他們對蔡文龍言聽計從,他們之間又相互勾結,共同作案。蔡文龍自己儼然是至高無上的家長,把大型國有企業變成了“私營企業”,企業就是他的提款機。當蔡文龍需要錢、虧了錢時,一些親信總會主動為其出謀劃策。而為了能獲得親信之位,一些人千方百計地討好他。從檢察機關的指控中可以看出,蔡文龍利用職務之便,為他人謀取利益,索取或非法收受他人人民幣255.5萬元、美元3.6萬元、英鎊2.4萬元、港幣2萬元及價值人民幣1.75萬元的翡翠掛件一枚。這些賄賂,除了證券投資商王巍所送的80萬元人民幣外,絕大多數是部下、親信對他的“進貢”。其中原徽商集團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曹大全是蔡文龍的同鄉,為感謝蔡文龍對其工作調動、職務升遷的幫助,共送給蔡文龍人民幣33.5萬元、美元1萬元。原徽商創元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長畢勇華也是蔡文龍的同鄉,多次送給蔡文龍錢款共計人民幣46萬元、美元7000元。此外,蔡文龍還以急需用錢為由,向畢勇華“借”走了30萬元。原安興期貨公司董事長張秀英作為蔡文龍的老部下,一直唯蔡文龍馬首是瞻,幫蔡文龍轉嫁炒期貨虧損,侵吞挪用公款。她自己貪污公款609萬余元,挪用公款2300萬元,受賄47萬余元,被判處無期徒刑。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蔡文龍當上徽商集團董事長后,在很多場合,都會慷慨激昂地分析徽商在歷史上衰落的根本原因,宣稱他要扛起“新徽商”大旗,建設基于法制化制度設計的新徽商文化。在“2005徽商論壇”上所作的“徽商文化批判與創新”的發言中,蔡文龍認為“依官傍權,缺乏主體性”是歷史上的徽商衰落的根本原因。然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