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夏天,閑著沒事耗在練車場,和我的練車友與師傅們打成片。甚至和他們好到一起玩了次“水上世界”,喝了次茶,談了些人生和情感——但這完全對提高我的車技無補。我依然把那輛舊的綠吉普開得如熱病發作。
考交規我準備了一天。臨時抱佛腳,居然一次通過,是場上為數不多通過的人之一,這讓我沾沾自喜。而路考我卻開得亂七八糟,幾次都沒倒到指定車位——那車位看著明明在那,怎么方向盤一動,車屁股就掉到其他地方了呢?這又一次證實了從小就受物理機械這類事物壓迫的我,在這方面天生弱智。
車開得好是一種技能,方位的敏感性,油門的收放控制,方向盤的微妙轉向……控制得好,開車就成為美學。為此,對一切機械類物事有惶恐之心的我一直崇拜車開得很溜的人,每次坐在車內覺得他們就要撞向樹干或路人時,他們卻總能在幾厘米之內與之擦肩而過。
說回那次考照,我當然沒通過。可是世上有種東西叫潛規則,按某種潛規則,我頗不磊落地找了熟人,破了些費拿到了駕照,算對那個夏天練車場的一個交待。
駕照初拿,我也升起過豪氣,自欺欺人地以為駕照雖有水分,但含水量應在50%以下。沖著另外那半真的50%,我開車上街若干回。有回拉我爹媽去很遠的魚塘,他們的心情大抵七上八下,我憑著一股無知者無畏的勁兒居然開了個來回,所幸一車人毫發未損。
我愈加藝不高而人膽大,受一朋友忽悠(他說車技越不好,才越要上高速練),把車在夜晚索性開上了高速。受到黑夜的挑逗,車子變作一匹血脈賁張的獸。弓背,曲膝,奮力縱騰,每根毛發都喘息著迸發出可怕張力——危險的速度是這樣盅惑人的。
那幾次高速夜奔并沒讓我對駕車的熱情一鼓作氣,反而是淡下去。后來在地鐵交錯的上海,一晃四年,再沒摸過方向盤。覺得要是地鐵線延伸到城市各個角落多好,沒有紅燈,不會塞車——當然這是我這種懶人的一廂情愿,就像我只用傻瓜相機,對專業單反相機犯怵一樣。
也不得不承認,若干次,那種畫面也激蕩過我:女人獨自駕車上路,方向盤穩握手中,地圖在側(當方向不明時,撩幾眼馬上能果斷地找到正途),車內回響音樂,風吹起她的發,道路在她腳下自動延展開……有些像電影,但作為這畫面的現實版補充是:暗處埋伏的探頭、詭異的交叉路口、嗓門嚯嚯的交警、擁堵車潮,還有迷宮般的地圖,隨時可能被貼在窗玻璃的罰單。
好吧,優柔寡斷的我先就打了退堂鼓——然而卻也有些蠢蠢欲動,因為當描述這畫面時,那種煥發著自由意志與現代魅力的場景又一次打動了我!內心多希望有那么個晚上,獨自駕車,車內回響音樂,比如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傷感、波瀾壯闊,我胸懷前路,把車開向任何我想到達之地,縱使雨點猛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