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豆瓣網對城市生活網絡公共領域的構建
⒈從咖啡館說起
對公共領域的探討,或許可以從咖啡館說起。
起初它可能只是閑聊和休閑的地方,但是后來的事情就不僅是咖啡館所能涵蓋的了。哈貝·馬斯認為公共領域的最初形式主要是18世紀的咖啡館或辯論協會,在這些地方,人們可以主動參與公共生活、討論并形成政治計劃。
在這里,咖啡館提供了一個相對自由和開放的公共平臺,供私人交談,逐漸形成民意。最早的公共領域,應運而生。
⒉豆瓣網是個咖啡館
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豆瓣網是網絡上的一個咖啡館。這里聚集的人不在少數,共同興趣小組人數亦在不斷擴增:
官方頁面數據(2007年發布):
成立于2005年3月6日
注冊成員數:145044 (最新數據:2943342。2009年4月6日)
城市居民數:22258(注冊成員中按城市自主分類者)
成立小組數:5981(05/04/25第一個公益性質的小組出現在豆瓣)
每天“喝咖啡的顧客”來往的頻率相當可觀:
頁面觀察數據(2006/4/18頁面即時觀察數據)
平均每天增加注冊成員:900人左右
平均每天增加城市居民數:150人左右
平均每天增加小組數:50個左右
可見“豆瓣咖啡館”的人氣和活躍指數,那么,它是否做到了更重要的一點,即營造出和咖啡香一般的人文氣息,提供平等對話和討論公共事務的平臺呢?
⒊從“咖啡館”到“公共領域”
真正重要的是身在“咖啡館”其中的人及其言論,思想和活動。
豆瓣網得名于其開發者楊勃曾經居住的北京朝陽門附近的“豆瓣胡同”。它因為開創了國內Web2.0新模式而聞名,用戶可根據個人興趣,收藏書籍、音樂或電影,同時可以實現與其他用戶對相關議題的互動。
哈貝·馬斯在其著作《公共領域的結構變遷》(Jurgen Habermas,192,1989)中指出:“公共領域是指一種“空間”的觀念……多少可以提供一種自主與開放的公共論壇。人們可以自由接近使用這種空間……“空間”處在社會的“基底”和“頂層”之間,并且成為兩者的中介……①”
網絡提供了“多少可以提供一種自主與開放的公共論壇”。在豆瓣網上,限于特定話題,成員可以相對地“自由接近和使用”,但是目前它到底是否真的已經成為哈氏所謂的“中介”呢?至少從文學和藝術領域來看,它已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相當一部分成員的品位(比如在對書籍、電影和CD的品位和購買選擇的行動方面)。然而在其他領域,這樣說還為時過早。
⒋豆瓣網在城市網絡公共領域構建的過程中所做出的有益嘗試
以豆瓣的“小組”功能為例,可以初步窺見“網絡公共領域”的形成和發展。
“小組”,即某一豆瓣成員對某個議題感興趣,可以自由成立一個相關的小組。其他感興趣的人可以自由加入和退出,發起話題,參與討論以及小組活動。
麥奎爾在談及“媒介變革對公共興趣的意義”有過這樣的論述:
“由于‘私有化’”,個人主義和世俗化的結果,“公共領域”似乎已經縮小了……個人主義、相對主義和易變性等情況,增加了多數人的依賴性和脆弱性……任何“公眾興趣”的特征現在或許更加易變和無常,有待不斷地重新界定。”
小組是其成員“公共興趣”的集中和典型的體現,從設立起就廣受歡迎。不論從數量、參加人數還是帖子更新頻率都使許多傳統社區望塵莫及。但這還不是重點。
零散的小組看上去似乎是大家興趣焦點的“碎片化”,但也許可以這樣理解:在豆瓣這個大咖啡館下,小組是分設的小隔間。這樣一來,大家不至于淹沒在過于龐大和混雜的信息中,得以在相對專一的領域,探討共同的興趣話題。
雖然傳統的網絡社區也做了基本的分類,比如文學、攝影等。但是豆瓣的“小組化”極為精準的興趣關鍵詞,幫助成員搜索興趣更為清晰、高效和純粹,同時也增強了成員的歸屬感。
比如在“小組搜索”中輸入“傳播學”,出現七十余條目。最活躍的是“媒介與傳播研究”小組,建于2005年5月10日,目前小組成員為4792人(2009-04-06頁面實時觀察數據)。
小組中成員之間地位平等,討論相對公開和自由,主要依賴個人興趣的一致或知識結構背景的相似,形成凝聚力,保持這一網絡公共領域的相對穩定和發展。
值得關注的是,小組中設有“小組收藏”功能,這里集中體現出了該小組成員的公共興趣和共同話題,具有某一特定領域的代表性。
當然不排除純粹出于娛樂目的的小組。娛樂也是媒介的主要功能之一。沒有絕對的“小眾”,大多數人“小眾”和“私人”的特征集合,很可能形成一個新的“公共群體”。
二、豆瓣依托網絡對城市生活的現實公共領域構建的有益嘗試
“網絡—現實—網絡”的良性循環
如果說小組功能還停留在傳統的“線上活動”,那么豆瓣的“同城”功能無疑提供了另一種“線下”的極具現實意義的視野。
用戶在自己的個性化主頁上,點擊進入“同城”,即可選擇進入所在城市。以廣州為例,選擇進入,就出現了這樣一個頁面,如圖1所示:

圖1
左側搜索欄,可了解 “今日”,“最近一周”等在廣州的各項活動。接著是活動分類,同城成員可選擇自己喜歡的門類,這相當于咖啡館的一個菜單目錄。成員對這個城市的特定領域感興趣,都可由此找到入口。中間欄為活動的簡介,包括時間、地點、發起人、和目前“參加”以及“感興趣”的人數。點擊進入可了解詳情。右欄是“活動推廣”,列出了近期比較重要或是該城市多數成員感興趣的信息。這像是咖啡館的一個小黑板,大家關注的城市事件或者話題集中在這里反映,也可以吸引更多的目光。活動推廣下面是本城市的成員喜歡去的地方,這實際上又像是臨走出咖啡館的一個岔路口,從這里你可以去往更多的地方。
這里重點以活動分類中的“公益”為例,來研究同城成員聚集起來為了城市的公共事務所做的努力,以及豆瓣“同城”對于城市公共生活領域的突破性嘗試。

圖2
以圖2示例,這是一個組織志愿者前往廣州圖書館整理義工的活動。活動有詳細的主頁,完整地介紹了整理圖書的具體操作步驟。如第一步:“怎樣發現亂架圖書”?后附有詳盡的文字解釋。步驟介紹后,還留有“中國圖書分類法簡表”的網址供活動成員查閱。
“活動介紹”下方是“活動照片”。發起者或者參加者上傳照片至此欄目,一方面是對該活動的一個反饋和總結,另一方面也是對后來感興趣者或是準備參與者的介紹,起到鼓勵或是宣傳活動的作用。
此外,還設有“活動論壇”用于解答活動的相關問題,或是參加者之間的經驗交流,感受和心得。
這個案例的興奮點在于,同城活動體現出一個居民參加城市公共生活的一個新興的模式:“網絡——現實——網絡”。
第一個階段,同城用戶登陸,在網絡上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活動,如果條件適宜,很可能親身參加該活動。這時他著重于了解活動詳情、具體步驟、操作方法,這一切都是通過網絡——即在豆瓣這個平臺上實現。
第二個階段,由于前一個階段打下了各方面的基礎(技術準備和心理準備),這時,豆瓣網的活動引導人們從“網上”來到“網下”,在現實的城市公共的生活中,興趣相投的人一起參與到一項活動里,不只是單純地在網絡上的文字對話,而是邁出了這關鍵性的一步——回歸城市生活人與人面對面的交流和行動對談,彌補了虛擬和現實世界很難實現對接的真空部分。
第三個階段,活動主體結束。同城居民回到豆瓣,交流彼此的心得,總結此次活動的收益或教訓。這是一個良性反饋的過程。
其中第二個階段,正是豆瓣網對于城市“公共領域”構建所做出的有益嘗試。它不再局限為一個言論和交流相對自由的網絡論壇上的“公共領域”,而是引導城市居民真正融入城市生活,以自己感興趣的領域為起點,進行真實交往,自發參與到公共活動當中去。
三、對“豆瓣模式”及城市“公共領域”的思考
首先,“網上(‘虛擬’)公共領域”的界定問題。學界尚未有定論。在為數不多的研究中,有學者給出這樣的定義:
“近年網絡技術不斷發展……虛擬社會為人類提供了一個全新的互動場域……這個場域的部分空間構成了全新的公共領域,即虛擬公共領域……特征主要體現在三個構成要素上,包括自由的參與者,水平式多向溝通的媒介和多元論述達成的共識。①”
而正如格雷姆·伯頓所說:“如果有人說‘互聯網已經成為一種重新界定的公共領域’那這種想法并非完全不可能實現,但目前還遠未完成。互聯網技術已經為開展社會和政治討論開辟了一個潛在的、新的公共論壇……還有待進一步完善。②”
此外,并不是所有的群體都有條件使用網絡,拿到通往“網絡公共領域”的鑰匙。豆瓣上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小組為邊緣和弱勢群體提供了發聲的渠道。問題在于,弱勢群體使用網絡的機率有多大?該群體中的意見領袖,是否有條件使用網絡并進入到公共領域當中?“網絡公共領域”正在甚至已經形成,它的發展趨勢如何?如何利用它與現實公共領域建立良性互動的聯系?這些已經面臨的問題和即將應對的挑戰,有待于傳播學者和社會學者做更深入的研究和思考。
再者,網絡媒體構建“公共領域”需要注意的問題。既然網絡“公共領域”可以平等地提供給所有人使用,那么如何保障每個進入者自由的同時,給予必要的監管和引導,這也是不可忽略的課題。
當然,豆瓣模式存在它的局限性。比照公共領域的概念,在政治方面,豆瓣涉及的僅僅停留在表面的課本等相關讀物。相關小組也都只是對政治學理的探討,話題不常涉及對現實問題的討論。從這個角度,豆瓣距離“公共領域”還很遙遠。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這一“公共領域”在各方面條件成熟的情況下自發形成,豆瓣并沒有刻意引導,而是在實現它的其他功能的同時,無意中參與到這樣一個構建“公共領域”的進程,就好像早期“咖啡館”起初只是提供給人們休閑和聊天的地方。
注釋
① 陸洪勇:《豆瓣網的調查分析》,草根網,http://www.20ju.com/content/V26057.htm
② 丹尼斯·麥奎爾、崔寶國、李琨:《麥奎爾大眾傳播理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32頁
③唐雨:《虛擬公共領域的構成及特征》[A],《2007社會工程與管理國際會議論文集》[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
④ 格雷姆·伯頓、史安斌:《媒介與社會》[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237頁
(作者單位:華南理工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