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長輝和肖雅瓊是一對恩愛夫婦,他們都在一個學校當教師。但是肖雅瓊的身體一直不好,最近在丈夫的一再要求下到醫院做了一下檢查,竟發現她身患肺癌并到了晚期,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了。
雖然丈夫極力隱瞞她的病情,可肖雅瓊還是通過護士偷偷查看了自己的病歷知道了病情。
肖雅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只為了她自己,更為了丈夫路長輝。他們結婚七八年了,兩人相濡以沫互相體貼,是有名的模范夫婦。因為她身體不好,丈夫一直不讓她要孩子,怕累壞了她,說等她身體好起來再要。眼看周圍同時結婚的朋友同事孩子都上學了,她覺得很對不起丈夫。現在她又患了絕癥,萬一哪天走了,丟下丈夫一個人……這是她最放心不下的。
于是肖雅瓊決定在自己生命最后這些日子里為丈夫找好伴侶,這樣她就可以放心地離去了。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章雪兒。章雪兒和路長輝夫婦是大學同學。在學校時路長輝和章雪兒就是一對戀人,兩人相親相愛,可謂郎才女貌。可后來因為章雪兒那當干部的父母極力反對女兒同路長輝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窮大學生交朋友,多次找路長輝“談話”,使路長輝認識到他和章雪兒屬于不同的社會階層,主動疏遠了章雪兒。后來路長輝畢業后不久就同肖雅瓊結了婚。
可是章雪兒和路長輝分手后一直沒有嫁人。她后來又學了醫,現在在市醫院做主治醫師。不久前肖雅瓊去檢查身體時還是她給檢查的。交談中了解到她仍然單身,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
肖雅瓊就有意無意地向丈夫提起章雪兒:“她是因為你才一直單身的,當初你真不應該那么輕易離開她,她是真心愛你的。”
“你別替別人操心了,她單身不單身關我什么事?我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每次都被路長輝這樣擋回去。
于是肖雅瓊決定去找章雪兒面談,只要她點了頭不怕丈夫不同意。
章雪兒聽到肖雅瓊的想法,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地看著肖雅瓊:“你……你腦子沒毛病吧,竟想出這種怪念頭,要給自己的丈夫找后妻?”
“你也知道我得了這病,不知哪天就……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肖雅瓊告訴章雪兒:“他是個很好的人,你應該了解的。況且我也了解你,你們很合適的……”
“不,你并不了解我,你只了解在學校時那個不諳世故的、單純的章雪兒。可是我現在早就變了,變得有時連我自己都難以理解。”章雪兒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肖雅瓊。
“你一直單身,不是因為長輝?”肖雅瓊問。
“正是因為他。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一直還愛著他,除了他我誰也不會嫁的。”章雪兒說。
“那我就放心了,我走后你們就可以一起生活了。”肖雅瓊松了一口氣。
“你不會走的,你知道嗎,你根本就沒有患絕癥。”章雪兒說。
“你說什么?”肖雅瓊大吃一驚。
原來,章雪兒自從路長輝主動和她分手后,她恨透了自己那勢利的父母。她不肯接受他們為她安排好的一切,包括很好的工作單位和“門當戶對”的男朋友。她自作主張又去一所醫科學院深造后來到這家醫院,一直住單身宿舍,連家都很少回去。那天她見路長輝帶肖雅瓊來醫院檢查身體,看到他們那樣美滿而自己形單影只,心里很不平衡。于是她冒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在診斷結果上寫上“肺癌晚期”。因為作為一個醫生她知道,一個病人知道自己患了絕癥后往往身體狀況急速下降,病情會越來越重,經常會不治而亡。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在起作用。其原理目前連醫學界都研究不透。不久前醫院里就有一例患絕癥而很快死亡的病人,死后才發現當初是誤診,其實那個人的病完全可以治愈,不會死亡。
章雪兒決定對肖雅瓊也用一下這種方法,這等于“殺人于無形”,等肖雅瓊死后她就可以去找路長輝重溫舊夢了。
肖雅瓊聽了章雪兒講的一切,她大吃一驚。這太不可思議了,當初那么單純的章雪兒,怎么會……
“你也許認為我變態,可我不在乎。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路長輝一點兒都不知道,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不要跟他鬧。”章雪兒說。
“這我明白,我了解長輝。”肖雅瓊小聲說。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發覺這些年你倒是一點兒也沒變,還是那么善良。竟想到要在自己死前把丈夫的婚事安排好,這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做到的。”章雪兒說,“所以我決定放棄我的目的。”
“其實只是患了極普通的肺炎,完全有可能治愈。我給你開—些特效藥,你側及治療,很快就會痊愈的。”章雪兒又說。
肖雅瓊回到家,她沒對丈夫說章雪兒的事。只是從此她再也不向丈夫提起章雪兒了。她很積極地配合治療,果然她的氣色越來越好。
半年過去了,肖雅瓊病重又住進了醫院,幾天后她就離開了人世。
處理完妻子的后事,路長輝來醫院找到章雪兒。
“謝謝你,雪兒。”路長輝發自內心地對她說。
“謝我什么?”章雪兒問。
“她臨終前把你對她說的那些話都對我說了,這是她留給你的信。”路長輝說著遞給她一封信。
章雪兒接過信打開。
“雪兒,我很感謝你,使我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沒有陷入絕望、痛苦的深淵,一直充滿了希望和自信。把自己當做一個沒有病的正常人,這種心態太難得了。直到現在我終于明白了,你不像自己說的那樣變得復雜、可怕,而是依舊善良單純,為了安慰我這個身患絕癥的病人煞費苦心,不惜把自己說成是一個充滿私心,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惡女人。正如你所說,這也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夠做到的。現在我知道自己的確得了不治之癥,可我已經沒有一點兒絕望之念,能很平靜地對待了。我就要走了,我親歷了你和長輝兩人對我真心的愛;我沒有什么遺憾的了。但我最希望的就是我走后你和長輝能真的走到一起,這是我最大的心愿。
答應我好嗎?
我在天堂里會祝福你們的……”
章雪兒讀著讀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不覺已淚流滿面……
耶律松 摘自《 大眾文藝·浪漫 》編輯/李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