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系對國際政治與外交格局的影響已經日漸明顯,而中美軍事交流對于建立一個正常的中美關系至關重要。庫爾特·坎貝爾和理查德·魏茨都是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他們在華盛頓季刊上發表的文章代表了相當一部分愿意正視中美關系未來的專家的意見。本刊刊發此文并非同意其觀點,亦非證實其內容,僅供有興趣的讀者參考。
20世紀80年代末,中美因為各種原因軍事交流中斷。從90年代開始雙方試圖改善這種軍事關系上的冰冷狀態。
在20世紀90年代,美國政府和中國政府之間在改善軍事交流方面有幾個很關鍵的動機。這些動機包括:首先是擔心,至少美國政府方面有這種考慮,美國認為中美雙方存在因突發事件或誤判而導致軍事沖突的可能;其次,雙方都有愿望去適應、改變對方政府在外交和國防上的政策,第三。希望了解更多有關對方的國防裝備設施和軍事實踐,希望對東亞安全環境的發展起到有利的杠桿效應。
避免軍事誤判
原文作者認為,最緊迫需要加強軍事對話的問題集中在海上戰略安全方面。從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解放軍海軍就已經開始從基本的近岸防御,轉變為面向“藍水”,且經常在遠離中國領海的公海活動。當解放軍海軍船只進入美國戰艦巡邏的海上區域,美國國防部會下令保持克制。因為1972年美國和前蘇聯曾經就海上突發事件達成協議,盡量減少由于誤判而導致海上沖突的風險,這也許對中美海上遭遇起到了示范的作用。美國國防部的領導人相信他們能夠給解放軍以有效用的承諾,至少,中美在這些熱點問題上的對話能夠幫助避免兩國海軍之間發生沖突和誤判,這在以前中美兩國海軍接近時非常少見。
幾次意外事件損害了美國和中國在海軍方面建立有規則的互動。1993年7月,美國中央情報局(CIA)錯誤地發出消息稱,中國的一艘集裝箱貨船“銀河”號將一些被禁止的化學物品運往伊朗。雖然北京方面極力否認了美國的說法,美國的戰艦和軍事飛機仍時刻監視著這艘貨船,但并沒有強行登上該貨船。這般船的船長也否認曾經到達過波斯灣的港口。在20天之后,在各方爭執的情況下最終達成一個折衷的妥協辦法。美國的技術專家建議,由中國和沙特的檢察員對這艘貨船開始檢查。之后,檢查的結果顯示,該貨船運載的貨物是合法的,這艘貨船最終被允許開往最初的目的地。這起事件引發了中國方面強烈的抗議。當時任中國國務院副總理的鄒家華表示,美國的行動已經侵犯了中國的主權和海上航運自由,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也傷害了中國的信譽。中國政府也發布正式的聲明,指責美國軍隊違反國際法。
一起更嚴重,但卻不為人知的事件發生在1994年10月27日到29日,當時美國“小鷹”號航空母艦及其戰斗群突然在黃海領域遭遇中國核潛艇。美國軍艦在距離山東半島大約200英里的區域發現了這艘核潛艇,在此之前,這一區域很少出現中國海軍核潛艇的身影。美軍艦隊隨即命令S-3反潛機升空,釋放聲納浮標來跟蹤這艘核潛艇。中國方面的反應是不規則地派戰機升空到達該區域上空。在這緊張的3天對峙中,美國和中國的戰斗機飛行員駕駛戰機不斷地在對方視線中出現。事后,中美任何一方都沒有宣揚這次突發事件。此后,在1994年12月14日美國的《洛杉磯時報》、《華盛頓郵報》分別對此事件進行了報道。
對兩國的政策影響
華盛頓和北京都相信,他們能夠利用軍事上的雙邊交流來規范各自的“行為”。克林頓政府的“廣泛接觸”政策就是尋求使中國成為國際社會的“建設性”成員。由于美國國防部官員向國會解釋說:“解放軍在中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決策者,與中國軍方的接觸讓我們有機會影響解放軍的決策系統”。美國國防部長威廉·佩里在1994年的秘密備忘錄上對此作了詳細說明。他認為繼續“全面接觸”是十分必要的,包括軍事接觸的恢復,而美國所要面對的是“中國正在快速成長為世界最大的經濟力量,結合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的地位,中國的政治影響力,它的核武器,以及正在邁向現代化的軍隊,這一切都使中國成為美國必須與之相處的重要角色”。佩里接著解釋稱,為了獲得與中國的合作,“我們必須重新建立與解放軍的相互信任和諒解,這種局面只能通過高層級的對話和一系列的工作會談才能發生……讓我們繼續保持長遠的眼光去看待這種非常重要的關系。”
中國領導人同樣感覺到美國軍隊和它的民間組成部分,對美國外交政策也有著重大的影響力。他們知道美國政府在如何對待中國的問題仍然有分歧。中國官員顯然希望更好的軍事交流能鼓勵華盛頓,在臺灣問題、出口控制、軍事合作等方面采取更有利的政策。通過軍事交流的有益影響,中國方面試圖鼓勵美國,以一個對等伙伴去看待和接觸解放軍。


加大雙方的軍事透明度
美國和中國的防務部門都有興趣更多地了解對方。1998年美國國防部發布的東亞戰略報告反映出美國政策制定者加強安全透明度的價值,“對話和交流能減少兩國間誤解,增加我們對中國安全關注點的理解,建立我們兩國國防部門對避免兩國間的軍事沖突和誤判的信心。”在佩里于1994年10月訪問北京的4天里。他明確地告訴中國軍方領導人,中國應該在軍事預算開支和計劃編制上更加透明一些,讓雙方的誤解最小化。在這次訪問中,解放軍變得更加職業化,通過自主生產和國外購買獲得了更先進的武器裝備,有意識地采納最先進的西方軍事實戰經驗。例如,中國官員對于美國防務方面的理論和指導性結論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此外,他們希望更好地了解他們潛在的對手,以及獲得美國先進的軍事技術。對地區安全環境轉變的反應
在20世紀90年代,在東南亞國家地區論壇的溝通之下,許多亞太國家開始發展雙邊的地區安全合作和信任機制。在這種情勢下,中國的鄰國也希望中國的外交和防務活動更加透明。中國政府對此的反應是積極的,1995年中國官方第一次出版了《國家安全白皮書》,1998年中國第一次出版了《國防白皮書》。中國也與其鄰國協商建立了互相信任承諾機制,最引人注目的是與前蘇聯地區的四個國家: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俄羅斯及塔吉克斯坦建立了一個區域合作組織。1994年7月,中國和俄羅斯國防部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防范突發性軍事沖突。在1998年4月,中國和俄羅斯建立了一個最高領導“直通熱線電話”,北京最核心的政治軍事熱線第一次與另一個國家的政府相連。自1996年4月簽訂《上海合作條約》開始,中國也與四個前蘇聯地區的鄰國簽署了一些控制軍事活動的協議,這些協議限制了在相互邊境的方圓一百公里的非軍事區域內的常規軍事發展和活動。此外,北京還發表了聯合安全聲明,建立了與澳大利亞、日本等其他亞洲國家的安全咨詢機制。在中國的領導人看來,在適當的條件下,可以準備與其他國家商討安全信任承諾機制,美國的政策制定者也在尋求與北京之間的透明安全協定。
達成協定
在與中國的接近過程中,華盛頓試圖借鑒在冷戰時代末期的美國與前蘇聯的軍事合作交流經驗。特別是美國政策制定者嘗試著建立一些信任機制,如1972年美蘇達成的海上突發事件協定和1989年美蘇達成預防危險的突發軍事沖突,并將這些經驗運用到逐漸形成的中美軍事關系上。這一策略是非常合理的。俄羅斯和美國軍事交流日漸頻繁,特別是美國太平洋指揮部與俄羅斯遠東方面之間的交流溝通。除此之外,美國希望以中國與俄羅斯及其他國家間的信任機制為基礎,因為這種信任機制跟美國與前蘇聯之間的信任機制有些相似。
華盛頓認為1998年1月簽訂的海上軍事咨詢協定(MMcA),是美國與中國最重要的透明信任機制。MMCA的目標是提高國防軍事對話,避免美國和中國海軍、空軍部隊在相互附近區域執行任務時出現誤判。兩國軍方的工作會談討論了諸如:兩國軍艦和戰機之間的溝通的話題,這是兩國軍方急需解決的話題,特別是在雙方正常執行任務時非常缺乏直接的溝通。與美蘇之間原先達成的協定相比,MMCA還是比較模糊的,并且缺乏具體的細則以建立早期預防機制。
每年一度的國防咨詢對話,中美兩國軍事國防官員及政府官員之間的透明交流,這項對話是1997年12月開始的,這也代表了另一個非常重要的信任對話機制。中國和美國的軍事官員也會擴大他們各自對對方的訪問范圍,然后就對方的軍事學說、原則、醫學和其他話題作出簡報。雙方更深層次的交流發生在兩國的軍事教育機構。在1998年6月克林頓訪問中國期間,中美雙方都同意派遣觀察員參與到對方的軍事演習中。中國的軍事代表隨后參加了美軍的太平洋和“對抗——雷”演習,美國高級代表團也參觀了解放軍在南京軍區的演習。1998年6月克林頓訪華的另一個結果是,雙方達成協定的目標不針對雙方的戰略核武器。1998年的東亞戰略報告對中美達成的這種機制描述道:“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有象征意義的動作,也得到了雙方的保證。我們的建設性關系再次得到肯定。”這個協定有很重大的象征意義,但是也缺乏強制執行和監察機制。也許中美雙方直接通訊連接或者熱線電話更意味深長,例如1998年建立的美國與中國領導人熱線。
最后,克林頓政府認為中美在環境和人道援助事件上的雙邊軍事合作,可以建立雙方潛在的信任機制。根據1998年的東亞戰略報告,“通過這種機制,雙方可以建立信任關系,這樣可以使雙方的緊張關系得到放松,不同的軍事文化也可以得到互相理解。”1998年9月,美國國防部長威廉·科恩與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張萬年會面,并簽署了聯合宣言,批準在周邊環境合作問題上的雙邊軍事交流。美國和中國的軍事官員也討論了,在周邊發生災難時的人道主義救援上展開交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