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議“封口費”

“封口費”是新聞界創造的一個最新的名詞。處于消息蔽塞地區的某個企業出了人命關天（決不止一條人命）的事故，為了封鎖消息，蒙蔽輿論，便向聽到風聲而紛至沓來的各媒體的記者們幾千幾萬元地發放金錢以堵塞其口，這金錢便被稱之為“封口費”。記者們拿了錢，便揚長而去，一聲不吭，什么信仰操守，什么道義公理，什么職業道德，全讓這封口費給“封”死了。

其實，“封口費”在社會上作為丑聞，早在1915年就發生過。袁世凱企圖復辟帝制時，委派他的心腹、《亞細亞日報》的總編輯薛大可用30萬元去“運動報界”，賄賂報人，以便為復辟帝制取得輿論支持。這人動用經濟手段攪混視聽的一手還真管用，北京的《國華報》《國權報》，上海的《大共和日報》《時事新報》，長沙的《大公報》，廣州的《華國報》，都在“紅包”面前暈頭轉向，信口雌黃，紛紛頌揚竊國大盜袁世凱的“雄才大略”。那年12月，袁世凱宣布改次年為洪憲元年，擬即帝位；同月25日，蔡鍔等人在云南發動護國運動，貴州、廣西、廣東、浙江各省先后響應。翌年6月6日，在全國人民的聲討聲中，袁世凱憂懼而死。

蔡鍔是中國民主革命家、軍事家，袁世凱知道這個人是他稱帝的死對頭，1913年便將其騙入北京，暗加監視，蔡鍔是在云杏班的妓女筱鳳仙的巧妙掩護下潛回云南的。沒有小鳳仙，蔡鍔恐怕連北京這個“牢籠”也擺脫不了。當蔡鍔發動護國運動時，上述那些受了“紅包”的報紙，唁唁不已，又大肆聲討高擎義旗的蔡鍔將軍。留在北京的小鳳仙，被氣急敗壞的袁世凱投進了監牢。

袁世凱死后，蔡鍔任四川督軍兼省長，后因病赴日本就醫，不治而歿，享年34歲。1916年11月8日，人們在北京為之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孫中山先生的挽聯是：

平生慷慨班都護

萬里闖關馬伏波

全身縞素的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跪伏在祭臺之前，她獻上的挽聯是：

萬里南天，鵬翼直上扶搖，那堪憂患余生，萍水姻緣成一夢

十年北地，胭脂自悲淪落，贏得英雄知己，桃花顏色亦千秋

這女子就是小鳳仙。蔡鍔生前在京之日，曾有這樣一副好對聯贈她：

自古佳人多穎悟

從來俠女出風塵

患難生死，兩人成就了一段風云佳話，有人嗣后將此佳話創作成電影故事片《知音》。

袁世凱用金錢混淆輿論時，惟有上海執掌《申報》的史量才頂住了逆風，無情地抨擊帝制陰謀，他也由此而成為報界的佼佼者。至于收受“紅包”而看風使舵的許多報人，與風塵女子小鳳仙相比，高下貴賤，不是判若云泥么。

事情過去即將100年了，新世紀里收受“封口費”的諸多記者，口雖被封，眼光仍舊，他們讀罷這篇小文，不知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