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任《明報》副刊主任的馬家輝,從小在灣仔球場長大,曾在黑社會江湖邊緣走了一回,也曾在獨立而蒼茫的愛情實踐之間試探著夢想的邊緣。閑暇時他便從香港電影起始,以江湖以愛情為題,寫下他對光影世界對人間恩怨對男女情事的諸多思考與感懷。《江湖有事》、《愛戀無聲》成了他最新出版的新書《目迷·耽美》中的兩卷。
馬家輝說,此書名曰“目迷”,因為自從讓眼睛第一次盯著電影銀幕,便迷路了,在光影叢林里回不了頭;也曰“耽美”,因為流連于光影之美,注定久久沉溺,無法自拔。在魚龍混雜而又繁華無數(shù)的香港,最能代表他所癡迷的江湖的,便是黑社會,而他心中代表最傳奇愛戀的,便是張愛玲。
《江湖有事》
《江湖有事》的自序中,馬家輝講述了自己“灣仔少年的文身夢”,一出著實讓人意外的他的“黑社會簡史”。港產(chǎn)電影里劉德華經(jīng)常喋血街頭的灣仔便是他從小生活之地。他曾目睹舅舅毒癮發(fā)作,拿著菜刀追殺其父;他曾在廬押道口的大排檔吃早餐,眼見一個人被另一個人追殺,最終身中數(shù)刀,鮮血四濺;他還曾在另一位有賭癮的舅舅的洋服店打工,每晚都看到洋水手和土吧女攬腰走過。那帶有黑社會特征的詭異氛圍給他帶來神秘的亢奮,慘綠的童年經(jīng)歷讓他常常幻想在黑社會電影里寄托少年時代的“理想”,他曾沖動地把龍文在胸口,也曾暗暗立志有一天要將愛人的名字文在手臂。江湖對他而言,是青春夢也是宿命,于是他熱衷于從陽剛味強烈的香港英雄片、警匪片、黑社會片、刀劍片、戰(zhàn)爭片中,觀察并探討那地下社會的光明與出路,也傾吐著他的心聲。
威斯康星大學社會學博士馬家輝,從香港英雄片中“英雄”對抗“外敵”的故事情節(jié)與敘述模式到“英雄”對抗“內(nèi)奸”的變化,來分析香港與中國二元關系從“外人”到“內(nèi)親”的復雜轉變,以及香港1997年回歸前后“社會信用危機”與“身份認同掙扎”。
《愛戀無聲》
在電影中追尋中年愛情的蹤跡,馬家輝從王家衛(wèi)電影的暗號開始,從《愛神》里鞏俐那修長而略帶皺紋的手,召喚著每個人在天地初開時的曖昧記憶,到《花樣年華》里張曼玉嫵媚誘人的旗袍,讓人感受到愛情與欲念交織的如此這般,發(fā)現(xiàn)人們原來會比自己想象中更輕易地背叛。在看《長恨歌》時,他十分關心關錦鵬如何呈現(xiàn)小說中“鴿子”這種承載上海里弄生活男女的感情圖騰;從少女到中年,他很欣賞《長恨歌》圍爐夜話,打邊爐時男子女子彼此偷望,沒有語言來填滿熒幕畫面的留白成了最動人的情感表露;而另外一個玻璃杯里熱水沖茶葉,水由清變濁,茶葉如在飛舞的情節(jié),他更是嘖嘖稱奇,“水滾茶靚”既是王綺瑤傳奇人生的寫照,也是他心中電影藝術的境界。
張愛玲在《茉莉香片》中說過,香港是“一個華美的但是悲哀的城市”,馬家輝更以“悲哀城”為題,書寫城市那無聲的愛憐下華美而悲哀的情愫。他借用自己喜歡的張愛玲的句子,來述說自己的編輯生涯與寫作心路,以及自己作為一個中年男子能掙脫現(xiàn)實卻無法擺脫浪漫的愛情觀。也許,正如他說,“中年是一碗失去藥效的廿四味,無論是傾盡或細嘗,都是難以下咽。”這套新書,不是關于電影,不是關于黑社會,也不是關于愛情,只能說是寫作人的夢想與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