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即被人遺棄在臺灣新竹火車站,由修女養育成人。大學畢業后,孫修女告訴我,警察送我來的時候,我的衣服里塞了這兩張車票,一張是從南部某個地方到屏東市的公車票,另一張是從屏東到新竹的慢車火車票。
南部小城人口不多,如果我真要找親人,應該不難。我一直想和父母見面,可是拿到了這兩張車票,我卻猶豫不決。我現在活得很好,有大學文憑,快要結婚,為什么我要尋找一個完全陌生的過去?找到,恐怕徒增不快。
我終于去了。
找到了我的出生資料。但是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一個哥哥也早已離開小城了。
媽媽一直在中學做工友。校長是位女士。她說媽媽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太太,而爸爸靠媽媽做工的錢過活。平日里爸爸借酒澆愁,喝醉了,有時打媽媽,有時打哥哥。哥哥在上初二的時候,索性離家出走,從此沒有回來。媽媽的第二個兒子一個月大的時候神秘失蹤。
校長從柜子里找出一個大信封,這是我母親去世后,在她枕邊發現的。我顫抖著手打開信封,發現里面全是車票,一套套從這個南部小城到新竹的往返車票。
校長告訴我,每半年母親會到北部去看一位親戚,大家都不知道這親戚是誰,只感到她回來的時候心情很好。母親最得意的事是說服了一些有錢人,湊足100萬臺幣,捐給孤兒院。
我這才想起,有一年,一批南部的旅客捐了100萬元給孤兒院。我在信封里找到了當時的合影,請校長幫我認出母親,她和我站得不遠。
我的媽媽,雖然遺棄了我。但一直來看我,她甚至可能也參加了我大學的畢業典禮。
校長平靜地說:“你應該感謝你的母親,她遺棄你,是為了替你找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我雖然在孤兒院長大,可是我不是孤兒。這個塞滿車票的信封,讓我感到母親的溫暖。
(摘自《講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