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無法不迷茫,從未曾被白雪皚皚覆蓋的冬天,到黃沙遮掩的初春,這些反常的自然已經逐漸削減了我們對于自然固有的想像,讓我那中國山水式的情結進一步遭到懲罰。春天始終是一把懸在心頭的劍,它的來臨已不單單是來臨,它代表了一種審美,一種傳統意象的鮮活。我適合當一個盲目的旅行者,這是我最熱烈狂妄的夢想。如果我說我旅行的目的只為找到春天,以及春天的繁花,你肯定會嘲笑我是一個魯莽的虛幻主義者。但是如果你了解,在1958年的某個春日,生物學家蕾切爾·卡遜接到女友的來信,信中描述了她住的小鎮,在春天里如何異乎尋常地安靜,聽不到鳥鳴,看不見動物蹤影,于是有了蕾切爾·卡遜后來的《寂靜的春天》,你就知道為什么我癡迷于這想像不可自拔。
春天是繁華的花,是交錯的樂音,是引誘的使者。或許沒有花的色彩與紛擾,就沒有了讓人春情的萌發,那么春天還是春天嗎?單調的視野講述著乏善可陳的后工業時代,冷冰冰的科技告訴你未來的屏幕里會開出多少種桃花,爆破、機器的轟鳴與刺耳的打樁聲替代了鳥鳴鶯唱,這缺乏的,何止是浪漫?
我們需要一種真實的精神。一種生命的坦誠諾言。我們需要春天的感染,需要花朵肆意開放所傳遞的生命力量。這種力量不是培植的結果,亦非暖室里雜交的假意,而是自然賜予的,放蕩不羈的,澎湃而寬闊的、洶涌得不可遏止的生命的跳躍。
在環保已成為商業社會里信手拈來的宣傳詞匯,人類和自然之間的沖突未見絲毫緩解。我們走得越久,面臨的困惑和無所適從就越強烈。這個滿目瘡痍的地球早已不是我們孩提時聽過的童話,不再適合夢想。于是我更加懷念真實的春天,細雨芭蕉,楊花點點,更加懷念我們的纖細觸覺和敏感情愫。我想念被泥濘沾染的花瓣捎來的濃情蜜意,想念“潤物細無聲”的雨夜里有關詩人的暢敘幽懷,想念春天帶來的悸動的心事。如果你問我還有什么幻想,或許是,在我日復一日的旅程中,永遠不要讓我喪失對于春天,對于繁花的等待。讓聲色的叩響,起伏的心跳告訴我——最樸質的生活所需要的激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