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蝶微舞,青藤焉紅,紅兜垂髫怡自閑……純真的童趣,如同一幅幅水墨畫,自然與簡單中,蘊(yùn)藏著美好的童心。
王慧深的第一幅畫:偷泳
正午的太陽撒下一張火網(wǎng),把整個世界罩進(jìn)了炎熱里。我像條被網(wǎng)住的小魚,躺在涼椅上,汗淌個不停。
“深子,深子——”伙伴小虎在院門外高一聲低一聲地喊。“門沒關(guān),進(jìn)來吧。”我懶得起身,有氣無力地回應(yīng)。小虎閃身進(jìn)門,伸長脖子四下里張望,“別看了,家里就我一個人。”
“天這么熱,咱下河去涼快涼快唄!”小虎笑嘻嘻地說。下河游泳可是父母強(qiáng)烈反對的,但一想到那清澈的河水,我心里頓生出幾分涼爽。“好哇!”我從躺椅上翻身而起,拿著游泳圈和小虎出了門。
我們的天然泳池在一條小溪的臂彎處。小溪從山上叮咚而來,一路在溪石中擠身而過,直到抵達(dá)這個平緩開闊的地方,終于從容下來,積蓄了一潭幽幽的綠水,小溪兩旁的竹林在水潭上方熱烈擁抱,搭起了一道天然的涼棚。
我們一路前進(jìn),再轉(zhuǎn)過山彎,就到達(dá)目的地了。然而,我們的歡呼雀躍還沒有鋪展開呢,就被一個背影打蔫了——“在溪邊洗衣服的那個背影,好像你媽!”虎子碰碰我說。沒錯,就是她,旁邊放著的藍(lán)色大盆子是那么的熟悉,啊,我怎么給忘了,老媽出門前交代了她去洗衣服的!
“回吧!”小虎垂頭喪氣,我賊心不死,拉著小虎潛身于溪旁的草叢中,我們像兩只伺機(jī)捕獵的小獸。媽媽腳邊的盆里,清洗過的衣服越堆越多,在我們的耐心守候中,她終于站了起來,捶捶腰,戴上草帽,端起了盆……小虎按捺不住興奮,沒等媽媽走多遠(yuǎn),他就跳了出來,猴子般幾下躍過溪石,跳進(jìn)了水里。
溪水是那么善解人意,用一雙雙涼涼的手,撫慰著我們被太陽烤得發(fā)燙的皮膚。小虎翻開一塊石頭,捉住了一只螃蟹,又讓它倉惶逃逸,我只管在水里享受涼爽與快意……
正在愜意之時,忽然聽到岸上一聲大吼:“倆小兔崽子,還不給我爬上來!”扭頭一看,老媽氣呼呼地站在石頭上,怒發(fā)沖冠。我和小虎交換了個眼神,灰溜溜爬上岸。
“幸好路上有件衣服掉到地上我折回來洗,哼,不然我還發(fā)現(xiàn)不了你倆……”一路上,老媽押著兩個“犯罪分子”,嘴里不停痛訴我們的罪行,我和小虎一聲不吭。
我們的偷泳草草收場。因?yàn)閻郏笕藗兛偸亲鲎顗牡募僭O(shè),因?yàn)樨澩妫覀兒⒆涌倶芬饷半U(xiǎn),這大概是童年最大的矛盾吧。
陳偉文的第二幅畫:歪打正著
小街的路面正在改造,被挖得坑坑洼洼。一場暴雨過后,地上冒出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坑,倒映著藍(lán)天白云,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天上的鏡子摔碎了,東一塊西一塊掉到了地上。
大人們在路上來來去去,生怕弄臟了鞋子,小心翼翼躲開這些“陷阱”,而我們這些孩子,卻對這新事物充滿了好奇。
我和小伙伴們來到最大的水坑旁,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這水坑有多深呢?”“也許里面住著一條小魚。”“不對,也許住著的是一只蝦子呢。”……
說那么多有什么用,還不如用實(shí)踐來證明猜測。我撿起腳下的一塊石子,悄悄地丟進(jìn)了水坑——“咕咚”,水花四濺,圍在水坑旁的伙伴無一幸免,褲子全被打上了逗號和句號。他們嘩啦一聲退開,又嘩啦一下圍攏來。沒有人找我興師問罪,大家興沖沖地忙著實(shí)踐這個新游戲,四處找尋石子。
不遠(yuǎn)處就有一個鵝卵石堆,仿佛特意為我們準(zhǔn)備的,每個人都?xì)g蹦著去抓石子,小手里攥著幾顆石頭,奔回水坑旁,往里扔。誰投下的石子濺起的水花大,就會引來同伴們的驚呼和佩服。這個簡單的游戲讓我們樂此不疲,直到鵝卵石堆消失,水坑被填平,我們這群泥猴子在水坑旁激動地亂喊亂叫:“好過癮!”“根本就沒有小魚。”
“咳!咳!咳……”一位老爺爺咳嗽著慢慢地走過來。“不好,有‘?dāng)城椤s緊‘撤退’。”有人一聲大喊,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得無影無蹤。
我氣喘吁吁地逃回家。媽媽見我回來了,說:“外面有個老爺爺正找你們呢!”“完了,又闖禍了!”我偷偷瞟了媽媽一眼,沒敢作聲。媽媽接著說:“老爺爺說路上有一個大坑,他拉來一些石頭,正準(zhǔn)備找工具去填,一大群孩子幫他填了,可是他一喊孩子全跑光了……”
——沒想到我們竟然“歪打正著”,辦了件好事!
吳浩的第三幅畫:“樹人”
“好甜!”5歲的我抱著媽媽剛買回家的一袋橘子,坐在沙發(fā)上享用美味。橘肉多汁兒,味道酸甜,我胃口大開,一分鐘就消滅掉一個,用手背揩揩嘴角,意猶未盡,又掰開一個,以三兩瓣為單位,直往嘴里塞。
“慢點(diǎn)吃!”媽媽話音未落,我就嘗到了狼吞虎咽的苦果——兩粒橘子籽趁我舌頭正準(zhǔn)備回話的時候,順勢溜進(jìn)了我的胃里。
我急忙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幾大口水,想象著一條小溪從我的胃和腸里蜿蜒穿過,帶著那兩粒橘子籽完成一次人體旅行。可是,如果它們不肯出來呢?我的肚子里常年溫暖如春,又有我喝水吃東西給它們澆水施肥,豈不是會生根發(fā)芽?
我的腦子里閃過一幅圖畫:一棵枝繁葉茂的橘子樹在我頭頂扎根,我變成了一個掛滿橘子的“樹人”,爸爸、媽媽和小伙伴將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忙著摘橘子!啊,我可不要變成“樹人”,頂著一棵樹,我怎么和小伙伴玩耍?睡覺是不是也只能站著了?
“開飯了!”媽媽叫我洗手吃飯,我一改平日的猴急,在媽媽的再三催促下,才慢吞吞地坐到餐桌旁。筍子燒牛肉,炒玉米粒……都是我最喜歡的菜,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飯菜,肚子里的饞蟲都快爬出來了,我愣是沒動筷。
媽媽十分奇怪:“怎么不吃呀?”說完,還往我碗里夾了一塊牛肉。我咽了口口水,依然不動。媽媽有些急了:“是不是生病了?”說著,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我皺著眉頭說:“我不能吃,吃了會變成‘樹人’。”“‘樹人’?怎么個變法?”“我吞了橘子籽,不能吃任何東西,也不能喝水,不然會給它們補(bǔ)充養(yǎng)分,它們就會發(fā)芽,長成樹,結(jié)橘子……”
爸爸媽媽一聽,哈哈大笑,我卻委屈得快哭了:“我都快成‘植物人’了,你們還笑。”爸爸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淚,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說:“你不會變成‘植物人’,因?yàn)殚僮幼岩呀?jīng)被消化了。”“真的?”“是啊,好了,別胡思亂想了,快吃吧!”
劉家瓊的第四幅畫:尋海
出了外婆家的門,過了公路,就是河了。白天,我在河邊玩耍,夜里,在嘩啦啦的河流聲中入睡。
河水清澈,淺處一眼能看見河底的五彩卵石,深處綠水幽幽,偶爾有魚兒浮上水面,吐個泡又潛入水底。大人是絕對禁止小孩到深處去的,我們便在淺水處嬉玩,等待那些不諳世事的小魚游過來,中我們的埋伏。河邊有一片沙灘,是我們天然的樂園,在綿軟的沙地上打滾、壘城堡,外婆喚我回家了,輕輕一拍,沾染的沙子紛紛落下,我又是“干干凈凈的一個娃”。一片美麗的蘆葦?shù)叵褚蝗~綠舟浮在河中央,我們在蘆葦叢中捉迷藏,只聽見有人在蘆葦中穿梭嘩啦啦的聲音,卻不見人影。
一天,一個小伙伴癡癡地望著河流發(fā)問:我們的河最后流到哪里去了?“流進(jìn)大海啊!媽媽給我讀過一篇短文,說小河最后都會流進(jìn)大海。”
我們誰也沒見過大海,只知道大海一定很大,有很多很多我們從未見過的魚兒,一定比我們的小河更好玩。
“我想去大海玩。”“可大海在哪兒呢?”“小河最后流進(jìn)了大海,我們順著河一直走,不就能找到大海了?”
一群異想天開的孩子沿著河流的去向,向著大海走去。我們不知道這條尋海之路有多長,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河道蜿蜒曲折,時而寬闊時而狹窄,我們的隊(duì)伍也在蜿蜒前行。
“我肚子餓了。”“我腳上起泡了!”“還有多遠(yuǎn)哪?我走不動 了!”……還沒有走多久呢,尋海的隊(duì)伍就抱怨個不停,軍心渙散。“我們真能走到海邊嗎?”有人質(zhì)疑,接著,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天色越來越晚,一顆星星早早就站在了天空,嘲弄似的看著我們。
當(dāng)準(zhǔn)備調(diào)轉(zhuǎn)頭回家時,我們卻發(fā)現(xiàn),找不著回家的路了。
最小的孩子哭了,出餿主意的我傻眼了。一群孩子坐在河邊,當(dāng)夜一點(diǎn)點(diǎn)拉開它的幕布,我們更加手足無措。童話里的妖魔鬼怪一齊從腦袋里鉆了出來,它們隱匿在張牙舞爪的樹影后,躲藏在突兀的山石旁,看著這群嚇得發(fā)抖的孩子。
“瓊女子——”“海娃子——”當(dāng)大人們拖著長音的呼喚聲傳來,我們長長短短的哭聲在月亮的徐徐升起中炸開。(整理:王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