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愚：青島篆刻的里程碑

在青島，喜歡篆刻的中青年票友說自己是張叔愚的弟子，就像當年國民黨的軍官說自己畢業于黃埔軍校一樣。

青島藝術界對張叔愚先生的文字解讀甚少。他的名字倒常常與著名篆刻家蘇白、劉一聞聯系在一起。不久前，青島不少文化人在追憶剛剛去世的書法篆刻家任全書藝術成就的時候，也都提及張叔愚先生。蘇白是他的學生，而上海的劉一聞則是蘇白的弟子。在人民美術出版社2000年出版的《二十世紀篆刻名家作品選》中，打頭的是吳昌碩，結尾的就是蘇白，在關于蘇白的簡介中，起首就是“幼從張叔愚習印”。如此鄭重其事地”倒推”這些人的年少過往，是為了說明張叔愚先生在篆刻界的地位。

張叔愚(1908－1997)，篆刻名家，當年青島書法“五老”之一，原名文煜，齋號寧靜廬，昌邑西馬埠村人。少年好學、好書法、尤愛篆刻。初習浙派及西冷八家，繼學鄧石如，趙之謙及近代吳昌碩、齊白石等家，注重周秦古璽，漢魏印章之研究。書法于甲骨、鐘鼎及小篆等用功甚勤且卓有成就，至三十年代已聲名聞于書壇。生前任山東書協常務理事，青島市書協名譽主席。

張叔愚小時候家里很富有，他自十余歲開始學習篆刻，漸漸成癮。先是在練字之余，仿刻《三希堂法帖》上印章。后來一位在北京大學讀書的親戚，為他買來一套清朝汪啟淑輯的印譜。再后來，什么西冷八家、浙派，徽派也漸漸諳練。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癡迷清代的鄧石如和趙之謙。這兩人都是篆刻上的革新者，不拘一格，很有生氣，對張叔愚今后的篆刻藝術有很大的影響。

三十歲以前，張叔愚未謀任何職業。對于篆刻，只是癮好。盧溝橋事變次年，為躲避戰爭，他由家鄉昌邑來到青島，閑來無事，仍是刻印，但不收錢，也不靠這個生活。在日本占領青島期間，他嚴守民族氣節，閉門索居，只與島城一些藝術家來往，結識了張公制、王墨仙，孫霖，郝保真于希寧等人，為他們刻了許多印章。抗日戰爭后，張叔愚的經濟來源漸無保障。一日，張公制提議，給他訂一個刻印的“潤例”，即收費標準。起初他不同意。可是張公制說：“我的印你可以不收費，但我再給你介紹求印的，豈不是介紹麻煩。”于是，由王墨仙起草，社會名流們蓋印，證明這潤例是合理的，也等于承認了張叔愚的篆刻藝術。他從此以治印為生。

張叔愚刻印，從不擺攤，而是由一家古董店代辦。也不是什么印給錢就刻，他有自己的規矩篆不配者不刻，興不到時不刻，不識貨者不刻，榮譽不佳者不刻，非明窗幾凈不刻，劣石不刻……若條件均備，開始動刀前，盡管是一般姓名章，他也要反復構思，以至于寢食不安。如今，張叔愚保留下的許多好作品，就是姓名章。為了練習技藝，提供修養，他曾仿刻大量古璽印，有時同一內容，能刻數十種不同形式的作品。四十歲時，他把自己滿意的作品裝訂成冊，并由著名古文字學家丁山作序。

建國后，張叔愚仍以治印為生。1956年，經張公制副市長推薦，他到了文物管理委員會(博物館前身)工作。當時的青島市文物管理委員會、青島市圖書館藏印都是他刻的。文革中，他在青島玉器廠工作。一日，北京來的一位部長到這里。聽說篆刻家張叔愚在此，便請相見，一談如故。不久，他被調到青島市工藝美術研究所，專職治印。

張叔愚一生治印60余年，所刻作品不計其數。其突出的藝術特色是樸實無華，功力深厚，形成了結體嚴謹，藏巧于拙的獨特風格，著有《寧靜廬印存》。先生用功勤奮，刻印萬方，島上許多書畫名家皆用其刻印。他對篆刻藝術的貢獻，尤其是對青島地區的影響，都不可低估。著名書法家孫墨佛，晚年見到張叔愚的篆刻作品，認為是國內三大家之一，派人攜十六方印石請治印。此外，如黃賓虹，趙樸初許麟廬，孫其峰，臧克家等文藝大家，均有他的印。臧克家曾為他題詞：刀筆功力深，篆刻是瓊花。他的篆刻名聲遠播日本，多次作為青島市政府的禮品贈送日本友人，并被收入該國出版的辭典。

上世紀40年代，已故著名篆刻家蘇白僅十余歲，他的老師陳大羽要離開青島，就把他介紹給張叔愚。每日蘇白背著書包出入張家，儼然是張家子弟。張叔愚給了蘇白很多藝術素養，為他日后的成就奠定了厚實的“童子功”。

張叔愚82歲時，因眼疾不能刻印，遂專心寫字。他只寫篆字，蒼勁莊重，大有金石潤趣。晚年的張叔愚體重有190斤，走路不便。他不會抽煙，不喝酒，喜歡吃豬肉。每日寫字，下棋、養花、自得其樂，安養晚年。他一天寫兩幅。求字者甚多，他有求必應，從不計較對方身份。在青島的書法家中，他的字是最好求的。正是敦厚寬博的胸懷賦予了張叔愚這樣寵辱不驚的大家心態。

責任編輯 張 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