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與曇花

一

在一次盛大的廣場演出時，不經意間抬頭，我看見明亮眩目的舞臺燈周圍，一群飛蛾像雪片一樣繞著燈火紛飛，翩翩起舞。那種唯美靈動的畫面，讓我不禁神馳心蕩。

第二天清晨，當我在廣場漫步時，我看到燈柱下一層飛蛾的尸體，像霜打的樹葉蜷縮著躺倒在那里。這些就是昨晚那些美麗的舞者嗎?繁華過后的凄涼讓我心里不由得一震，一股悲壯的感覺襲上心頭。

二

一直以來，很想目睹曇花一現的剎那芳華。于是，買了一盆放在書房，平日里精心地侍弄。在花期到來之前，我因事出差近一月。回來那天，顧不得其他，匆忙洗漱完畢，即臥床睡去。

夜半時分，我自夢中醒來，忽覺一陣幽香，方想起或是久慕的曇花開放了。急忙開燈觀賞，那潔白無瑕的花朵，早已開過最盛，將要枯萎了。

早就知道，曇花的花期短暫，沒想到竟如此輕易地與它失之交臂，緣慳一面。

三

飛蛾與曇花真是兩種極端的生物，一個為了追求光明與世俗的熱鬧，連生命都毫不顧惜;另一個則是為了逃避世間的一切，包括毀譽、名利，把自己的情懷隱藏得極為低調、深沉。

飛蛾撲火的教訓向來是慘烈的。當它們以滿腔的熱情舞動著翅膀向光明靠近時，燈火給予它們的只有無情的燒灼和焚滅。而刻意隱逸的曇花，卻偏偏受到人們不倦地青睞和愛慕。

四

我想起，一次登山時在一處山谷的背陰面，看到的令我充滿感動的花海。那是一片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金黃燦爛的，像菊花，但是更具有野性美。半人高的花叢，隨著山風的吹拂，一浪一浪地起伏涌動。

在這塊缺少陽光照耀，雨露滋養的貧瘠谷地上，野花的那種昂揚的生命力，那種原生態的大美，讓我的內心感到溫暖、馨香、感動。在那個涼意漸勁的初秋的傍晚，我躺倒在那片花海里遲遲不愿回到喧囂的城市。

五

撲火的飛蛾常常讓我感到悲壯，而深夜里悄然綻放，又悄然凋落的曇花亦讓我對其充滿憐惜。生命不該如此不顧一切，可生命亦不該如此小心翼翼。它應該是舒展自如，自由自在，春華秋實，完整地去經歷那些春風化雨的過程與洗禮的呀。

還是那片人跡寥落的花海，總不經意間飄回我的夢境。或許，人也該這樣活著。無論被人仰望如星辰，還是沉寂在夜深人靜的角落里;無論被快樂縈繞，還是被孤獨包裹;無論富有四海，還是身無長物;都應該像那些不被人關注的花朵一樣，以一種原始狀態的激情去詮釋生命本真的美。

盡管，沒有人欣賞，沒有人喝彩。生命本身或許就是一份讓我們不可推卸的責任，一個永不放棄的理由，一種無可懷疑的真實。很樸素，也很高貴;很輕盈，也很沉重;很短暫，也很恒久。

(編輯 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