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掉的愛情

謝晉導演一生拍過30多部電影，大多成為經典，《紅色娘子軍》就是其中的代表作。鮮為人知的是，當年這部經典雖然成就了謝導，卻又給他留下了終生遺憾。

上世紀50年代末，為慶祝建國10周年，軍旅作家梁信創作了電影劇本《紅色娘子軍》。但是起初并不順利，劇本送到好幾家電影廠都被退回，理由都差不多，戰爭寫得太殘酷，有修正主義嫌疑。幾經周折，這部劇本送到了謝晉手中。謝導看過之后，覺得故事很有傳奇性，尤其喜愛劇中的人物個性，于是決定接拍。

不久，電影拍攝完成，上映后大受好評。該片不僅囊括了首屆電影“百花獎”4項大獎，同時也成為紅色經典。熱情潑辣的吳瓊花、英俊沉穩的洪常青，都成了那個時代的集體記憶，觀眾記住了這兩個年輕的戰士，并為他們純潔的革命友誼深深打動。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看到的電影情節，與謝導的本意并不相同，按照劇情安排，吳瓊花和洪常青本來會有一段美麗的愛情。電影拍攝完成，最后審查時，卻有人提出要刪掉愛情部分，認為談情說愛有損革命者的光輝形象。現在看來簡直荒唐可笑，但在那個年代，人性都被刻意壓抑，這種理由倒顯得正義凜然。謝晉當然不同意，多次據理力爭，最后卻不得不服從上級決定。萬般無奈，他只好忍痛割愛，把電影中最精華的愛情部分剪掉了。

此事成了謝晉終生的遺憾。即使半個世紀過去，他依舊對此耿耿于懷，每次提起總是痛心疾首，如果愛情不被剪掉，這部經典無疑將會更加完美。然而，頗具戲劇性的是，愛情被剪掉了，愛的眼神卻被意外保留下來。

看過這部電影的人或許還記得，片中有一個男女主角單獨對話的鏡頭，吳瓊花笑著對洪常青說:“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對你又恨又懷疑，可真有意思。”很平常的對話，聽起來并無特殊。實際上，原來的臺詞并非如此，當初拍攝這個鏡頭時，劇情本來是吳瓊花向洪常青吐露愛情，演員是按照愛情戲來演的，而且表演非常到位，傳神入微。細心的觀眾也許早就發現，吳瓊花當時臉露羞澀，眼中暗藏秋波，柔情似水。沒想到電影拍完了，卻要刪掉愛情戲，又沒辦法補拍鏡頭，謝晉只好用舊瓶裝新酒，給這段畫面重新配音。對白換了，人物的內心世界卻無法改變，眼神還是那個眼神，愛的光芒依然閃爍。

剪不掉的愛情，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人性的美好，其實是一粒種子，你可以把它埋進土里，卻不能阻擋它破土發芽。

(編輯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