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縣三件寶,雞蛋、瓜子、吳閣老”。
總結一個地域里的寶貝,大都是當地的特色產品,比如“東北三件寶,人參、鹿茸、烏拉草”。
而當人們把人物當成一個地域的寶貝并且列進特產行列,那該多極致,極致得舉世無雙,誰、哪里,還有把人當成三件寶之一的嗎?
“吳閣老”,為什么就能視為沁州特產的“寶”呢?這實在是給了我們一個文化探尋游的大興致。

沁縣在歷史上出了個大官。官有多大呀?
——“沁縣三件寶,雞蛋、瓜子、吳閣老”,沁縣三寶之一那么大。
你可能不知道這句民謠,還會為“跟雞蛋、瓜子齊名”這么大的官的說法發笑??墒牵憧傇跓岵サ臒o數部清宮戲里知道康熙這個人、康熙盛世這個時代吧?
在《康熙大帝》這部50集電視劇里,你見過得勢朝臣明珠、索額圖的明爭暗斗;見過康熙執政初年到鼎盛時期安邦定國、發展生產、繁榮經濟、平定三藩之亂、收復臺灣、征服噶爾丹的過程,而當時,這位沁縣“產”的吳閣老,就是與明、索鼎足的又一大佐政力量之中堅人物,他姓吳名琠字伯美號銅川,是康熙成就大業倍感得力的、以事功與操守直接參政并付諸實施的朝廷重臣——保和殿大學士兼刑部尚書。大學士就是清朝宰相,尊稱“相國”。
遺憾的是,我們在電視劇里看到了康熙晚年邀請明、索帶枷赴宴的百感交集,卻鮮知吳琠在有生之年就被康熙帝蓋棺定論“有守有才”,贈他“風度端凝”匾額;在風云霎時即可突變的朝廷中他穩坐8年宰相直至臥病,康熙帝屢屢稱贊他“吏服民懷”不允告老,并數十次予以感念、體恤,在他逝后派內臣祭奠,御制墓碑文,謚號文端,陳述他為“潔己奉公、正身率屬”的“一代賢相”。
縱觀大中華泱泱皇朝浩瀚歷史長河,能有幾朝相國、相國中又有幾人是如此得君之至、善始善終者?
逝者如斯夫。
唏噓然、慨慨然,沁水·國相,魂也!

1.遺憾之事總有日月之鑒
力行而不邀功名——上善
這樣一位輔佐康熙治國的股肱之臣,在走馬燈似的清戲人物里名不見經傳,也算稀奇到遺憾。
其實,吳閣老作為山西長治沁州徐村人,早在清宮戲熱之前,沁縣就興起吳琠研究熱。1987年,吳閣老誕辰350周年,沁縣組織力量研究他,一篇《清代政治家吳琠評傳》這樣分析了吳琠鮮為人知的原因:“大約僅僅因為他不重視著書立說”。
說分明些,作為清康熙中葉的治世賢臣,他又是極為重視著書立說的。每天每天,他奏稿、批札,事無巨細、筆筆有蹤,是一位有口皆碑的辛勤文官:
康熙八年他33歲,已任河南鄉試同考官;康熙二十一年他46歲升補為太仆寺卿,隨后又被康熙帝任命為都察院副都御史,到任這年,他就呈報了兩個重要奏折《請復督撫巡歷地方疏》和《請復巡撫道員管兵疏》,前者針對督撫“塞聰閉明,深居省會”政務弊端,提出巡撫要“親身巡歷,體驗民穩,采訪輿情”,被康熙采納,吏治從而得到澄清,后者針對三藩之亂中多有忠于朝廷的巡撫、道員被捕殺,建議適當削減將軍、提督與總兵的兵權而巡撫、道員有一定帶兵權,互為牽制中穩定了康熙江山;康熙二十四年他49歲,康熙帝托他重新修訂《賦役全書》;康熙三十九年他64歲,右臂患疾,仍任會試正總裁,錄取優秀人才頗多,在部曹期間,眾人評價他是“累任京朝,咸勤職守”,“擢任部曹,允孚物望,迨晉階于卿貳,唯知請亡奉公”,夫人病故,“京邸報入內閣,公閱文牘未顧,公而忘私也?!笨滴趼勚?,深為感動,書“風度端凝”四字,制成龍綾匾額賜贈……他不是不能書,而是無暇為自己書。
以他10歲能做詩、15歲應童子試縣試第一名、23歲中進士的天賦,也該是相當能著書立說的。在任刑部尚書要職時,吳琠憑真知灼見秉公執法,平反冤假錯案的同時,還兼重要文職,承擔《三朝國史政治典訓》《親征平定朔漠方略》《大清一統志》等書編纂的總裁,兼修《明史》,這又需要何等的文韜武略呀!他勝任,不僅僅在于有才更在于有德。
他生前沒有為自己著書立卷,只是在乾隆三十四年由門人趙熟典出了本《思誠堂集》——這時,吳琠謝世已64年!時代久遠,重要史料散失,本人沒留自傳式文章,因此,這本以玄燁御賜堂名為書名的小冊,只收入奏折4個、詩文少量。這詩文的來源是手抄本。
歷史無言,日月可鑒。而那可鑒日月的,是一道水,沁州之水鑒日月!
● 老子道德經有言: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乃謙下之德也。

2.有恒之態總秀班行之上
循序而不爭高低——水勢
說來,康熙帝并非一開始就把吳琠當成德才兼備的良吏推崇,他與吳琠相知,很富戲劇性變化,這在《康熙起居注》中有記載。
那是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三的早朝,有奏折提“大理寺少卿員缺,以通政司參議吳琠補授事?!?/p>
當下康熙問左右大臣:“爾等何云?”
大學士勒德洪、明珠奏曰:“吳琠為人亦優”,馮溥等奏曰:“吳琠曾任吏部,此人堪用?!?/p>
康熙就朝向漢大學士們說:“朕聞吳琠聲名不為甚佳,交接最多。爾等曾見此人別有善處耶?”
馮溥等人奏曰:“用否惟聽圣裁?!?/p>
康熙帝說:“這員缺著,另擬具奏?!?/p>
作為官員,“交接最多”是被擔心結黨營私的,這一下就使康熙帝否決了對吳琠的此番任用。
8年以后,《康熙起居注》出現這樣記錄:吏部請示湖廣巡撫被革職,位置需補,康熙帝說:“吳琠系直戇能事之人,著補授湖廣巡撫。”又過5年,康熙帝再次推崇“吳琠有守有才,特用為湖廣總督。”

8年,從對“交接最多”現象的質疑,到“戇直能事”即不巧言令色的重新認識,那是吳琠一步一個腳印印證“有守有才”的過程。是非面前無是非卻聲名有加,這未必就是真君子。能按原則辦事,給了吳琠做吏部主事“第一選君”的稱號;三藩之亂過后,他上奏的察吏安民為第一要務主張,輔佐了康熙盛世之道;陜西遭災荒,他建議的運漕船改道,提高了救災行政效率。有才、能事的經世濟民潛力,正是康熙最求賢若渴之處。
康熙三十五年,60歲的吳琠奉調北京。第二年,康熙帝再次稱贊他“做官無論是其屬員,非其屬員,與其參革之官,皆服他是清官,百姓亦莫不感佩。”其實,早在吳琠31歲初為官吏并不被康熙看好時,就已經為民排憂解難、深得百姓愛戴了,只是,品質的辨別是個深刻的甚至是漫長的過程,正因為你不需要辨別,它才有叫人念念不忘的閃光之處。
康熙三十九年,吏部題奏兩江總督缺出,康熙說:“朕思想數日,如此等缺,難得相宜之人,必如吳琠者方稱其任”。
康熙四十一年,伊桑阿啟奏康熙帝說:“吳大學士告老還鄉的奏本,已送致內閣”,康熙帝說:“吳琠為人誠實,豈可聽他去?”此時的吳琠早已病重,卻不忍康熙之心,繼續供職。
這期間,康熙帝御書“思誠堂”匾和“約失之鮮矣,誠樂莫大焉”對聯賜予吳琠。此后,陸續賜御書金紙詩扇、御書《千字文》、御書七律《山莊書懷》、御制詩集、御制銅雀臺瓦硯、御制墨榻、御書平定朔漠告成太學碑文、御書對聯兩幅,并多次賜贈吳琠衣物、食品等。

在吳琠69歲時的正月里,又賜御膳一筵,派中使送至家中,并傳口諭:“在家謝恩,不必來此?!眳乾_動情出言:“一日行走得,自當勉強辦一日事,以報皇上知遇之恩。”時隔11天,再御賜一部《古文淵鑒》。出京南巡了,還對身邊官員說起他:“若官員盡如此輩,百姓又有何苦?朕亦更無慮矣。”一直堅持到內閣處理公務的心腹老臣吳琠,終因病情日重被扶持回家,于閏四月十二日帶著康熙帝對他太多的感念,永別了心系的朝廷和百姓。
如今,這千字文拓刻,就收藏在沁縣南涅水石刻館里。那上面所書的“……文武軍民受其實惠者,至今頌之。朝中之事,面折廷事,必得其正。朕甚重之”,句句讓人回眸難忘,玩味頗深!
賢臣遇明君,彼此為幸事。大器晚成,官居一品,則在于吳琠持之以恒地“吏服民懷”。
● 老子道德經有言: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此乃效法水德也。
3.高位之巔總開執政之明
明察而不亂朝綱——水品
謙和而又講原則的吳琠,遇上康熙,無疑成了司法干部的良選。從升補通政使司右通正,到任命為都察院右都御史,成為都察院的首席長官,他的的確確握有國家監察和彈劾的大權,古往今來,多少人此權在手,生殺予奪。
而他,陳訴了這樣的觀點:“竊以為國家之大本系乎民,而民生之大本系乎吏,所謂察吏以安民,乃當今第一急務也。然天下之事,循名貴乎責實,而百聞不如一見?!本褪侵鲝埖胤焦倮魬撟叱鲅檬?,深入民間,解決民生各種問題。
果然,他決獄公正,操履端方,面折廷爭,直抒己見,“慎以居躬,每贊寰乎國是;清能容物,更儀表乎官常”。任湖廣巡撫,明察到心術不正者指仇人為亂黨,株連不已,他則只懲其妄訐者而不株連,安定了人心。
這位被記入《清史列傳》里的高官、好官,理朝原則是“司風紀者當養人廉恥,不專以彈劾為能。”這就把強力督察的行政職能上升到更治本的道德約束力量的倡導上。
我看,如果在當今眾多朝廷題材戲中深入寫出這樣為官的主張來,不是回歸了很多異化了的權力支出嗎?這種教育意義,對部分“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的大小官兒們,始終存在著警示作用,那么,徐村連帶墳上村,會比人們向往的祁縣“喬家大院”一樣火甚至更火,因為,發自官場的高尚的行權理念總是比發自民間的優秀的晉商精神更難產些。沁縣三寶之一“吳閣老”,作為一種為官文化,的確有水勢助生。
● 老子道德經有言:正善治,事善能。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