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客泉記

余久聞茅山有喜客之泉，雖在桑梓，然無緣一睹也。時屆戊子仲春，應茅山道友相邀，暢游太虛，宮觀殿宇，各呈其妙，或依山取勢，吞吐大千；或深邃幽遠，蜿蜒曲折。洞壑相通，佳木馥郁；上清仙境，福地洞天。

出華陽洞西行數百米，過句曲橋，有澗紆婉，水積為潭，砌石圍岸，潭上軒榭相連，錯落有致，映射池中，疑虛閣之倒懸。潭中金蟾銜幣，睥視紅塵。入牌樓，南行數十步，青磚盤路，蒼苔暗點，蘭芷叢雜，嫩青葳蕤。新篁出瘦石，名木搖春風。新綠釀寒，漸遠追名逐利之香火，道樂繚繞，已近清心寡欲之幽谷。谷中藤蘿蔓生，披掛危崖，天蔥菖菰，點綴溪谷，幽風被之，偃仰起伏，分紅拂綠。

泉池方圓丈余，深三尺許，列茅山十九泉之首。古木蓊葧，蔭蔽其上，片石以為岸，參差錯臥，琢巖為渠，渠寬尺許，長十數步，流水高寸余，泉流織紋，平布輕緩。泉水溢出者皆由此出，終年不竭，東墮幽谷而成瀑，其響如玉盤移珠，如泣如訴，若斷若續，共仙樂之飄渺，若鳴琴之雅奏，泉流不息而鳴聲不止。池水清洌見底，絕草無魚。游人每至泉邊，擊掌弄聲，有串串如璣珠者循巖而出，細似蟹眼漱沫，巨若驪龍吐珠。掌愈鼓而串愈盛，聲越響而勢越狂，直至濺玉噴珠，如騰如沸。倏而人靜掌歇，而珠漸止，實天下一大奇觀也。

泉眼無心，安知人之喜惡哉？隨人之喜樂而呼應，或鼓或息，令客喜而自悅，孰知客之喜泉抑或泉之喜客乎？上善之水，可以明道。此若粵之貪、廉二泉，貪者飲廉而尤貪，廉者酌貪而尚廉。善惡存一念，悲喜皆由心，其致一也，有感而為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