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掠過天空的時候,我正在我家的果園里瘋狂地砍伐著幼齡的荔枝樹。這一年的荔枝大豐收,甜爽肉厚的上好荔枝在市場上的賣價只有一兩元錢一斤。我這果園里的上千棵四年齡的荔枝幼樹,雖是初次掛果,但也收獲了上萬斤的新鮮果實。這一萬余斤的荔枝,我只廉價賣出去了兩三千斤,其余的因銷售不出去,白白地熟爛在樹上。所賣得的兩千多元錢,還不夠果園一年里打農藥的支出。這下,我對種果徹底失去了信心。
我正在我的果園里瘋狂地揮刀砍樹的時候,掠過我頭頂的飛鳥拉一把屎墜在我的頭上,按我們民間的說法,這是很倒霉的事。這個時候,我用力把刀狠狠地一甩,沖著遠去的鳥群罵:“狗日的鳥,有朝一日,我會拔你的毛!”罵過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心在疼痛地想,我怎么會這么倒霉!
我癱坐在地上想著自己這輩子倒霉的事兒,這個時候,村長悄然來到我的身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憨娃,你咋能就這樣砍掉這些生長茂盛的荔枝樹,這些是你這幾年來的心血和血本呀!”我沒有開口回答村長的話,我只在默默地淌淚。
村長默默地走開了,看著村長遠去的背影,我爬了起來,步履無力地走進果園里的小屋。小屋的床頭箱里,有我收藏的三份報紙,一份是十五年前,我站在腳下這片滿是菠蘿的土地上,被拍照報道說我是菠蘿種植大王;另一份是在十年前,我站在腳下這片滿是柑橘的土地上,被拍照報道說我是柑橘種植大王;還有一份是在五年前,我站在腳下這片滿是香蕉的土地上,被拍照報道說我是香蕉種植大王。最后,這些大王的榮譽統(tǒng)統(tǒng)被我揮刀砍掉了,這些果實,總是在大豐收的時候賣不出去,每一樣都給了我致命的打擊。
篤篤篤……有人敲響我果園小屋的門,我開門見是鎮(zhèn)農科所的小鄭同志。我讓他進屋,示意他坐,他還未坐下,就對我說:“你砍掉這些荔枝樹后,準備改種些什么呢?”頓了頓,小鄭見我不吱聲,便又說:“我們農科所培育了一大批優(yōu)質的龍眼果苗,準備在鎮(zhèn)上推廣種植。現在種植龍眼的前景很是看好的,你要是想種植的話,我可以幫你訂苗。”我冷冷地說:“我不再準備種什么果樹了,我要任這片土地丟荒。”
小鄭同志自討沒趣地走開了,望著他怏怏遠去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一種勝利者的感覺。以前,我常向他請教一些果樹的種植問題,儼然是他的忠實信徒。現在,我不再尊重他了,甚至永遠不想再見到他。
痛快地看著小鄭同志怏怏的背影下到山腳。突然,我看見了信用社的小李同志徑直向我果園里的小屋走來,我慌了,趕緊找地方躲。
幾天后,我把一封留給信用社小李的信壓在果園小屋里顯眼的一張桌子上,信上寫著我要到遠方去打工,說我連年來所欠下國家的五萬余元貸款日后我一定會歸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