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帶女兒赴婚宴

那天，我帶著五歲女兒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宴會大廳香煙繚繞，貝多芬婚禮曲浪漫而溫馨。

新娘身穿潔白婚紗，款步走到用鮮花扎成的幸福門下。女兒拍著手歡呼：噢——新娘好漂亮噢!

女兒的歡呼引得同桌喜客投來贊許的目光和微笑。

女兒問我：怎么沒見新郎呢?我說：新郎很快就出場了。

隨著一陣歡快喜慶的音樂，一位身著禮服的年輕人走上典禮臺。女兒眼睛一亮，對我說：

媽咪，你看，新郎好帥啊。我說：乖孩子，他不是新郎，他是司儀。女兒問：司儀是干什么的呀?司儀就是主持婚禮的人。女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演繹浪漫人生，鑄就美好姻緣。有請今天的男主角——新郎孔有財先生閃亮登場。”音樂驟起，掌聲驟起，玫瑰燈、菊花燈、追光燈、七彩燈，撲朔迷離，冷煙火沖天而起，給偌大個宴會廳營造出晚會的效果。女兒像個球迷似的，伸著小胳膊：耶——耶地叫陣。煙霧漸漸消失，燈光漸漸變亮，女兒揉著眼睛問：媽咪，新郎怎么還不上場呢?我朝站在司儀旁邊的那個人努努嘴，小聲說：他就是新郎。女兒驚詫地“啊”了一聲，連忙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小聲對我說：他不是曾去過咱家的那位爺爺、我爸爸的領導嗎?我拿張餐巾紙裝作給女兒擦嘴的樣子捂住女兒嘴，勸告說：乖乖只看不說話!影響別人可不是好孩子。

現代化婚禮像晚會一樣，富有情節性、戲劇性。接下來是新郎向新娘獻花。新郎手捧一束鮮艷的紅玫瑰，款款走下典禮臺，來到幸福門下的新娘身邊，單膝下跪，說：親愛的，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由于身體較胖，新郎下跪時閃個趔趄。起來時更困難，手掌撐著地毯，還險些摔倒。女兒對我說：快去攙住爺爺。說著就要跑過去攙扶，被我一把拽了回來。

按嵩山地區風俗，夫妻對拜后，就是拜見長輩。新郎新娘走下典禮臺，攙扶雙方父母上場受拜。新郎父母已經謝世了(我們多年前曾參加過他們的壽禮和葬禮)，新郎新娘攙扶的是新娘的父母。新郎個子高大魁梧，新娘父親瘦弱矮小，新郎攙扶著他，高低胖瘦反差較大，顯得有些滑稽。

司儀說：新郎新娘，你們今天終于走上人生最幸福的婚姻殿堂，但你們永遠不要忘了是誰帶你們來到這個充滿真情與摯愛的人世間的。面對恩重如山的二老雙親，新郎新娘鞠躬致禮。

女兒扯著我的衣襟，不解地問：媽咪媽咪，老師說晚輩要給長輩鞠躬讓座，怎么司儀讓爺爺站著，伯伯坐著，還讓爺爺給伯伯鞠躬呢?我再用餐巾紙給女兒擦鼻涕，女兒用手擋住說：媽咪，我鼻子都讓你弄痛了，我根本就沒鼻涕嘛。

下面是新郎改口認親。司儀說：新郎，以前無論你對兩位長輩怎樣稱呼，叫叔也好，叫姨也罷，今天要改口叫爸叫媽。來，先叫爸后叫媽，一生富貴有錢花。

女兒又問我：媽咪，司儀怎么讓爺爺管伯伯叫爸呢?我說：新郎再大，也要向新娘的父親叫爸。伯伯輩份比爺爺輩份大。女兒越聽越糊涂：怎么伯伯比爺爺輩份大?我說：輩份是不分年齡的。

新郎改口叫爸了。然而那聲“爸——”，把大家都叫愣了。那一聲不是新郎叫的，是新娘父親叫出來的。雖然聲音不大，但大家都聽得非常清楚。司儀趕快掩飾，再次讓新郎叫爸，一定是緊張的緣故，大家聽到的，仍是新娘父親沖新郎又叫了一聲爸!女兒也分明聽到了，女兒說：媽咪，你剛才說伯伯比爺爺輩份大，為什么伯伯向爺爺叫爸呢?

我搪塞她說：那是你聽錯了!

是我聽錯了嗎?女兒郁悶半天，忽然問我：媽咪，我長大了是不是也要找個爺爺當新郎啊?

我仿佛患了高血壓似的，頭猛地暈眩，眼睛一黑，差點栽倒。這個世界太紛雜，下一次，我不知敢不敢再帶女兒赴婚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