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不住的風(fēng)情

煎餅卷大蔥，是山東的傳統(tǒng)美食。很多外地人提起山東，總會(huì)說“山東山東，煎餅卷大蔥”。由此可見，煎餅卷大蔥，不但在山東膾炙人口，在全國也是婦孺皆知。

那次我回母親家，看飲水桶上貼著“煎餅卷大蔥，再加老漁翁”的廣告，我不禁莞爾，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山東人吃煎餅，就像新疆人吃馕，東北人吃大糙子，藏民吃糌粑一樣。

我是吃著煎餅長大的。過去，家家戶戶都有一只攤煎餅的鏊子，小時(shí)候我也攤過煎餅。那時(shí)，母親頭天晚上就將攤煎餅用的玉米、麥子、大豆、地瓜干等泡在陶瓷盆里發(fā)好，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母親已將那些發(fā)好的材料送到磨房磨成糊子《面糊)推回家。母親在灶房里支起鏊子，點(diǎn)起柴火，等鏊子熱了，拿一塊帶油的搌布擦一下，舀起一勺糊子，倒在鏊子的右上角，然后用竹制的耙子，順時(shí)針趕成大寫的“G”，在回彎處，手腕輕輕一抬，一抖，多余的糊子便被挑到空余處，再順勢(shì)一刮，一張圓圓的煎餅就攤好了。母親攤煎餅的動(dòng)作很嫻熟，干脆利索，一張煎餅攤下來，就像畫家揮毫潑墨般。母親攤煎餅時(shí)，我常偎在母親身邊，添柴、燒火。由于家里人口多，每次攤煎餅都要用上兩大盆糊子。母親上班時(shí)間到了，剩下的小半盆糊子就交給我來攤，在母親手中揮灑自如的耙子，到了我手里，怎么也不好使，我攤出的煎餅，除了母親和我吃掉的外，其他的都曬干，做成了面醬。

煎餅卷大蔥，是山東人特有的豪爽吃法。香噴噴的煎餅，卷上大蔥，抹上大醬，再加幾塊咸魚或腌制的香椿芽，真是唇齒留香啊!在我的記憶里，每年的冬天，母親除了要買一板車的白菜過冬外，還要買上兩三捆的大蔥，在太陽下曬好了，豎在柴棚里，吃的時(shí)候，隨手抽出一棵，剝?nèi)~去根，往煎餅里一夾，蔥的辣香味就出來了。

說起煎餅卷大蔥，還有個(gè)美麗的愛情故事呢。有個(gè)叫黃妹子的姑娘住在沂蒙山區(qū)，沂河岸邊。父母雙亡，跟著繼母過活。她聰明、俊俏，一雙巧手，方圓百里無人不知。有錢有勢(shì)的人家都想娶她做媳婦，而她幼年和一個(gè)叫梁馬的窮書生訂了親，兩人情投意合，十分相愛。但姑娘的繼母嫌貧愛富，暗地里將姑娘許配給一個(gè)富戶。姑娘死活不依。為了逼她就范，繼母心生一計(jì)，讓書生來家溫習(xí)功課，說等他考取功名，就讓姑娘嫁他。繼母對(duì)書生說：“文房四寶都給你預(yù)備好了，你看還需要什么嗎?”書生不知是計(jì)，連說：“有紙有筆就好，其他都不需要了。”繼母一聽，就對(duì)下人說：“聽到?jīng)]?以后只準(zhǔn)送紙送筆，其他一概不許送。”書生從早晨等到月亮西斜，也不見有人送飯，方知中計(jì)。繼母想，等他餓的頂不住時(shí)，自會(huì)逃走。姑娘得知此事后，又急又氣。忽然，她急中生智，烙了一疊很薄很薄的白餅，切的方方正正，看起來就和白紙一樣，然后又將大蔥剝?nèi)~去根，做了一捆這樣的筆，令丫環(huán)給書生送去。看門的一看是紙和筆，就放了進(jìn)去。書生吃著這些“紙”和“筆”，發(fā)奮苦讀，終于金榜題名，中了狀元。繼母羞愧不已。煎餅卷大蔥的吃法，也隨著他們的愛情故事，很快傳播開來。從那以后，當(dāng)?shù)厝擞蟹N講究，就是丈母娘不能做煎餅卷大蔥給新女婿吃。可見一種小小的食品，也流露出人們對(duì)真善美的追求和向往。

我正在胡思亂想，卻聽見廚房中乒乓作響，原來是母親為我的歸來，忙得不亦樂乎，張羅著要包水餃吃。“煎餅卷大蔥，再加老漁翁”廣告的出現(xiàn)，勾起了我對(duì)煎餅的向往。我對(duì)母親說：“有煎餅嗎，我想吃煎餅卷大蔥!”母親笑呵呵地從冰箱里取出煎餅和洗好的大蔥、腌制的香椿芽和咸鴨蛋說：“就知道你忘不了吃煎餅，給你準(zhǔn)備著吶。”我手腳麻利地剝開鴨蛋，卷好煎餅，一口咬下去，咸、辣、香，真好吃!母親笑呵呵地看著我，說：“慢點(diǎn)吃，做了很多呢，走時(shí)給你帶著。”

每次從老家回來，我都會(huì)帶上厚厚的一摞煎餅，分成一個(gè)個(gè)小包，放進(jìn)冰箱里慢慢吃。卷上煎的酥酥的黃花魚，夾上一段蔥白或幾根蔥葉，左手一卷，右手一卷，然后左右手往中間再一卷，雙手上下握住煎餅卷，猛地咬上一口，細(xì)細(xì)地咀嚼，慢慢地品味，從唇齒到五臟六腑，都透著清澈和舒坦。也許是我的吃相有感染力，老公和女兒再也經(jīng)不住煎餅的誘惑，老公拿起一張煎餅，卻笨拙地怎么也卷不成卷，我笑著給他卷好，問：“你不是牙不好，不愛吃煎餅的嗎?”老公笑笑，說：“看你吃的那么香，我也來一個(gè)嘗嘗。”女兒眼疾手快，不僅卷上了魚和大蔥，還放了一葉生菜。握著鼓鼓囊囊的煎餅卷，女兒得意地顯擺：“哈，我知道了，原來‘老北京雞肉卷’，就是煎餅卷大蔥的翻版呀，你們看我做的‘老山東魚肉卷’!”女兒的話，惹得一家人開懷大笑。

我看著女兒大口吃煎餅的樣子，心想，這煎餅卷大蔥看似平常，卻已經(jīng)和我們割舍不開。小小的女兒可能并不明白煎餅卷大蔥所“肩負(fù)”的山東的傳統(tǒng)，也不知道那個(gè)美麗的傳說，但是這并不妨礙她胃口大開，可能這一切都源于她“山東人”的這個(gè)身份吧。

責(zé)任編輯 劉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