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緣

我是個喝茶長大的孩子，于是茶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元素。熱氣騰騰的一杯茶喝下去，我就會覺得歲月靜好，平安喜樂。

說來慚愧，盡管在茶中浸淫多年，可小女子我喝茶卻并無半點愛茶人的道骨仙風——既無大家閨秀的風范，也無小家碧玉的韻致。雖然我閑時也會拿個瓷杯慢慢地泡上一杯喝，但那僅限于我某日的心血來潮，更多的時候就是隨便找來一個玻璃杯盛上一杯喝，甚至會抱著茶壺一通牛飲。如此飲茶，實在是有愧于中華源遠流長的茶文化了。

古人論茶如是說：“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也。惟覺兩腋習習清風生。”這段話是品茶人的必讀功課，我雖然喜歡牛飲。但是這段話還是清楚的。鄙人不才，從小到大喝茶，想必沒有千碗，也有百碗，可至今也無甚文字，嗚呼!雖然這肌骨清不了，仙靈通不得，也無心習茶藝，亦無心研究其種類品相，但這茶，是絕對舍不得丟開了。

小時候，我見到爺爺喝濃茶，免不了好奇地抿一小口，誰知那茶苦得澀嘴，我頗覺不解：“這苦東西，有什么好喝的呢?”

后來我看到爸爸有事沒事捧著個茶壺，喝著那不甚清澈的“黃湯”，我益發不解。爸爸見我好奇，便倒給我喝。我試探性地喝了一口。爸爸的茶比爺爺的茶好喝很多，爸爸的茶沒有那么濃，也就沒有那么苦，溫溫潤潤地流入胃中，感覺不錯。“上了賊船”的我不免“得寸進尺”，又向爸爸要了一杯，爸爸得意地說：“怎么樣，喝出味道來了吧?”

就這樣，一杯一杯喝下去，我漸漸地離不開茶了。幾天不喝茶，便好像缺了什么。

上學的時候，每到冬天，大家都會備一個保溫瓶盛熱水。在眾多的保溫瓶中，我的保溫瓶總是顯得那么另類，看上去比別人的舊了足有半個世紀。其他同學的保溫瓶用了很久，瓶口的塞子還是白色的，只有我的是發黃的——這都是茶在“作祟”。同學初次看到我水瓶里的不明液體，總要問：“這是什么啊?”我答：“是茶。”“什么茶啊?”“嗯……綠茶。”我故作高深地回答，同學也是一臉崇敬地望著我這個班里唯一用保溫瓶喝茶水的“高人”。其實我的本事也就到此為止了，具體是什么茶，我搞不清楚，我也不怎么關心，只是迷戀它在口中流動的質感和那甘甜的回味。

不過，現在我已經明白，茶入口是苦澀的，如果是壞茶，那回味也是苦的；但若是好茶，那回味，是清冽溫柔的甜。我也知道了，茶背后有那么深厚的茶文化：以茶思源、以茶待客。以茶會友、以茶聯誼、以茶育人、以茶代酒、以茶健身、以茶入詩、以茶入畫、以茶起舞、以茶興文，以茶作禮……西湖龍井、洞庭碧螺春、黃山毛峰、廬山云霧、六安瓜片、顧渚紫筍，敬亭綠雪，安溪鐵觀音。普洱茶、祁門紅茶、珠茶、眉茶、蘇州茉莉花茶……這些名字，亦讓人光聽便覺得浮沉無意，古今洗盡，煙霞明滅，東籬菊香。真是“杯中日月長，可清天地心”。

從茶中，我還喝出了另一種清甜。年復一年，我每天在燈下奮筆疾書，需要喝茶：做題思路斷了，也需要喝茶；靈光乍現，思路如泉涌，仍是喝茶。茶，就這樣伴著我，溫暖我的胃，也溫暖我的心。我戒不掉茶，是因為我知道，為我泡茶的人在擔心著我，支持著我。父母的愛，便在那一杯又一杯的茶中啊。茶的質感為何那樣細膩又厚重?回味為何那樣苦中帶甜?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我與茶的緣分，不知不覺間已有十多年，想必還會繼續下去，最后借花獻佛，擷詩一首，贈與諸君：

坐酌泠泠水，

看煎瑟瑟塵。

無由持一碗，

寄與愛茶人。

責任編輯 劉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