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工業體制下的網絡歌曲

摘要： 本文對文化工業體制下的網絡歌曲存在狀態進行探析，即網絡歌曲在最初實現了“我歌表我心”的自由主義表達之后，文化工業體制的背景也使得網絡歌曲變得媚俗，成為喪失意義的文化產品符號。

關鍵詞： 文化工業體制 網絡歌曲 功利性 新銳

二十多年的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體制建設，使處于轉型期的中國社會還沒有補完現代性的課，就已經開始在后現代的路上走。在現代社會宏觀背景下，文化已經主要不受政治的支配，國家政策只是以引導為主，更多介入的是經濟力量。經濟取得了對文化產品的絕對支配地位，文化工業本身成了文化和經濟合而為一的產物，制造出一批批的文化符號產品，帶著極強的功利性。在現實中有事件有“賣點”發生時，大眾傳媒借事造勢；當生活平淡無奇時，他們就會制造事件。于是我們發現，生活中總會有那么多的焦點熱點星光點點。

網絡歌曲，原本是一群“無名人”的游戲，他們在虛擬社區里聚集在一起，“灌水”“拍磚”，形成自己的圈子，通過人際和網絡產生影響。影響力意味著價值，當網絡歌曲產生足夠大的影響時，就會有資本出現將其“招安”，制造出一種流行的大眾的時尚的文化快餐。在民眾解決溫飽走向小康、追求更舒適更高層次的生活時，日常用品與活動開始藝術化了，藝術開始生活化了。藝術到處裝飾著我們的生活，它們在審美上具有同等的重要性而且我們幾乎每天都在切身實踐著。文化工業給我們灌輸這樣的道理：一切都能轉換成利潤，追逐藝術使我們顯得時尚，顯得高雅不俗，顯得與眾不同。

但這是一個陷阱，一種錯覺。法蘭克福學派諸賢總結了現代大眾文化的主要特征：技術化、商品化、齊一化、強迫化。在我們對以《老鼠愛大米》為代表的網絡歌曲做更廣泛的考察后，會發現情況恰好如此。

發達的網絡技術和迅速普及的互聯網為文化工業產品的傳播提供了現代化的強大的載體，在《老鼠愛大米》歌曲出名后，唱片公司迅速介入，短短一個星期，賣了300萬張唱片，然后又炒作出原唱之爭、版權之爭擴大影響，進而又推出了印制精美的圖文并茂的同名小說，還有同名音樂電影。文化商人把一支歌曲以貌似不同的包裝不停地做著相同的重復，使整個文化產品整齊劃一，使有了閑暇的人不得不接受文化商人提供的東西。就如麥當勞和麥當娜風靡于從東到西的整個世界，《老鼠愛大米》2004年風行于中國從南到北的鄉村與都市。

《老鼠愛大米》開始流行泛濫，和老樹咖啡、華聯百貨、小肥羊火鍋、“今年過節不收禮”的惡俗廣告一樣，作為一種舒適的現代生活方式的象征泛濫。到處把它當成日常生活的裝飾，所有的藝術都成了批量化標準化的生產、趨于一律的資源浪費，而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以同一個藍本不停地復制。在品質上，文化工業把娛樂和消遣當作主要價值來實現，宣揚一種精神快餐式的消費模式，迎合著大眾的心理，通過媚俗性的“狂歡文化”場面復制著大眾的趣味、幻想和生活方式，不僅把崇高的文化藝術推向了平庸，也把大眾推向了平庸，對藝術的追求被降格成了消費，變成了赤裸裸的金錢的交易，沒有想象，“沒有愉悅，只有快感”。

在內容上，文化工業的音樂產品，只是重復熟知的主題的有限的范圍，和普通的通俗歌曲一樣，愛情與生活，構成了網絡歌曲的兩大主題，一方面反映了青年網民的生活和愛情主題、失戀、熱戀、相思等，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他們因生活體驗的單一匱乏而導致的素材的貧乏和視野的狹隘。在結構上網絡歌曲也被嚴格地加以標準地統治，而不允許有什么變化，從開頭到高潮再到和聲，你似乎總可以從最新的歌曲里找到20年前的旋律。聽一首歌曲新鮮，聽兩首歌曲無味，聽三首開始掃興，聽四首五首我們開始感到不滿甚至憤怒，但我們束手無策。

再回到《老鼠愛大米》的歌詞。為什么要用“老鼠愛大米”來比喻“我愛你”呢？巴爾特指出，使其功用不真實的正是關涉世界的這種準確性，這里，人們遇到了藝術的悖論，任何詳細描述的比喻都不真實，但與此同時，這個比喻越具有偶然性，就越顯得自然。同時，又因為這個與傳統悖逆的比喻，達到一種陌生化效果，這一點也正符合現代年輕人的叛逆獨立的心理特點。一方面它固然平易，但平易也顯出其想象和詩意的缺乏以及藝術文化修養的先天不足，另一方面它也體現了網絡歌曲自由主義的語言傾向。

沒有了“精騖八極，心游萬仞”的天馬行空的“神思”，它們多產卻顯得浮躁蒼白，和古代的情歌相比，立見高下。沒有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優雅，沒有了“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的純潔，也沒有“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壯烈，沒有了“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體悟，也不用說“和塊黃泥兒捏咱兩個，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的天真和新奇。在深層次上，這種帶有自由主義語言傾向的“老鼠愛大米”的比喻體現的是現代年輕人對愛情的隨意和滿不在乎，在愛情觀和性愛觀中的放縱傾向，還有對傳統文化因無知而生的不屑調侃甚至抵制。

心儀的愛人是生死相許的人，不是老鼠餓時用來充饑的大米。作為娛樂產品，我們不能拿詩的標準來評判網絡歌曲，但《老鼠愛大米》里一遍又一遍的和聲的重復和宣泄：“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用日常語言代替本來的詩語言，只有直白的呼喊，沒有力量；只要感性，不求深度；只求享樂，不用智慧。這樣的文化工業產品看似心靈和生活的真實寫照，然而卻忘了諾瓦利斯曾經說的：“越是富有詩意，也就越真實?！倍乙驗椤袄鲜蟆狈簽E成災，很可能并且事實上已經造成受眾的審美疲勞。

創作欣賞網絡歌曲的第一批新銳無疑是人群中的優秀者，他們剛開始很少想到要制造或領導一種潮流，而只是想象力和創造力的自然涌動，有時候僅僅是自娛。而當這種自娛的新方式為非先鋒非新銳的大眾所接受時，經濟力量開始介入，并取得了對文化產品的絕對支配地位，這時候，“自發的”流行開始蛻變成“強加的”時尚，引導時尚的角色就已經不是剛開始的新銳，而是經濟力量和其麾下的寫手了。他們包裝炒作操作熟練，擅長抓住民眾的心理鼓動著大批的“潛在顧客”來選擇他們制造的文化符號產品，你可以選擇一切、消費一切，但你就是沒有不選擇不消費的自由。

從另一方面來說，網絡歌曲有一個日益龐大的高水平的受眾群，這個受眾群不再是單向傳播的，他們可以欣賞、思考、發表看法、交流心得、實現欣賞者與創作者的互動和欣賞者之間的快速互動。盡管專業的批評因此淹沒在了無名的隱匿的網民“即興而發”的非專業的批評中，但這種批評權力分散的后果卻是“我輩今日開始說話”，是大眾的獨立宣言，是底層的無名的網民奪回了話語權后可喜的“眾聲喧嘩”。在與學院派推崇的古典主義大師的音樂對比下，在與國家意識形態下的主旋律樂曲對比下，網絡歌曲最初作為一種不帶功利性的文化，“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自發的“網生網長”，在“自由主義傾向占支配地位”的網民眼里，網絡歌曲無疑是對現實強烈的“反諷”。

關于網絡歌曲的討論已經持續了很久，在“以城市的鋪路石塊為背景發表對自然的看法”時，我們或許已經不懂歌曲了，賦予了網絡歌曲太多的不能承受的功能，選擇的方向與網民與民眾與網絡歌曲與音樂與文化背道而馳。我們應該清醒：有聲即有情，有情即有藝術，音樂藝術乃人人之本能，人人都能生而為之，它天生就是大眾的。態度決定一切，“多樣性是一種生動的文化的結果”，為了理解和享受“人類文化形式的豐富性和多樣性”，我們對網絡歌曲，對所有的新生事物需要有一個公道客觀的看法，我們寄希望于可以從有組織的文化和它的消費者的網逃脫出來的散兵游勇。

參考文獻：

［1］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第十五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http：//www.cnnic.net.cn/html/Dir/2005/01/18/2744.html.

［2］［奧地利］漢斯利克著.楊業治譯.論音樂的美：音樂美學的修改芻論.人民音樂出版社，1980.12.

［3］王鳳才.批判與重建——法蘭克福學派文明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12.

［4］［法］羅蘭·巴爾特著.李幼蒸譯.符號學原理.三聯書店，1988.11.

［5］［美］A·馬塞勒等著.任鷹等譯.文化與自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