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癸、甲二科會試

《讀書》今年五期刊載了兩篇文章，皆以清末科舉之廢除為旨，或談“功名的漫長流轉”，或述開封貢院的掌故，雖百年往事，仍叫人唏噓作嘆。其中張清平先生《貢院碑》一文提到“一九○一年，八國聯軍侵占北京。慈禧、光緒逃至西安。待事態平息，回鑾北京時，慈禧一行在開封稍駐。許是地方官員們萬般小心地接駕奉迎，頗得老佛爺和皇上的歡心。慈禧和光緒兩宮欽定，一九○二年八月順天鄉試、河南鄉試合并在河南貢院舉行。一九○三年二月及一九○四年三月的春闈、兩年全國會試在河南貢院舉行。”但在當時，即便是慈禧太后，是否就能夠僅僅因為河南地方官招待稱心，而全然不顧慣例陳法，輕易將京師地區的鄉試和國家掄才大典的會試放在開封進行？

其實，關于庚辛之后順天鄉試和全國會試放在開封府進行的原因，可以參看金梁在《光宣小記·會試》中的明確記載：“癸、甲二科會試均借汴闈，因順天以庚子拳禍，勒停考試也。”金梁，滿洲正白旗瓜爾佳氏，世代為杭州駐防八旗，出生于江南(浙江乍浦)，在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中舉，光緒三十年成為進士。作為親身經歷者，金梁記錄會試時考生“均至河南，照章入闈”，考試仍然分三場，不同之處在于“已改八股文為策論耳”。因為開封貢院的局勢“不如京闈之宏”等原因，所以“不免因陋就簡”，但由于“辦考員司均由京部派往”，故“試事一切”還算按照舊制。同時，金梁提到“北京貢院已毀于拳亂”，乃至于匾額也四處流散，可見并非是 “北京的貢院多年失修，實在不堪使用”。

由此也可以清楚，順天的鄉試以及會試乃是由于被勒令停考，才借開封貢院考試，《辛丑條約》的“附件八”即為光緒二十七年七月初六日上諭，稱根據“各國議定”，“滋事地方停止文武考試各五年”，不僅“順天、太原地方鄉試，仍應停止”，而其他單獨開列的地方自然免不了義和團活動最盛的“直隸省之北京順天府”，保定、天津等地亦在名單之中，河南省有南陽府和光州兩地停考，開封則不受影響。

辛丑年的條約，各國所議用停止科考辦法來懲罰受義和團運動影響而排洋的州縣，說明西人已感覺到了科舉考試之于國人的重要意義。而大清王朝盡管在軍事、外交上屢屢失利，但在科舉考試的問題上卻毫不含糊：由京入汴，“因陋就簡”，仍按舊制，導演了暗渡陳倉的一出好戲。

此外，《貢院碑》中說：“一九○四年開封甲辰會試時，晚清重臣張百熙、榮祿，既是主辦新學的學務大臣，又身兼科舉會試的總裁總監督。”但庚辛之后，軍機大臣、文淵閣大學士榮祿歿于光緒二十九年（一九○三）。故此句中的 “榮祿”有誤，此人應是與張百熙同為學務大臣的榮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