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內的小學

我家的兄弟姐妹較多，我們哥兒仨都曾在中南海內的光明殿小學讀書。

記得我上學時，每天早晨先向孔圣人畫像三鞠躬，相框兩旁掛著五色旗。后來日本軍官到學校查校查課，情形非常緊張恐怖，現在想起來還難忘日本軍官的威風和我們被迫讀日語課的壓抑，唱日本歌曲生硬的別扭感覺。當亡國奴的痛苦經歷從那時就深印在心。

我記得沒過兩三年，早晨到學校就改成給國父孫中山先生的畫像三鞠躬了。相框兩旁懸掛的是“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音樂課上教授的歌曲已經是東北流亡三部曲之一的《松花江上》。

這首歌我在全校同學中唱得比較好，常得到校長老師們的好評。在參加太仆寺街小學禮堂的文娛演出中，我的歌唱得到了全場老師和同學熱烈的掌聲，那是我第一次登臺唱歌。此后，我便熱愛上了歌唱，直到2006年，還獲得了北京市中老年卡拉OK歌唱比賽的銅獎。

中南海的光明殿小學是兩重很大的院落，學校后院墻東臨浩瀚迷人、中外聞名的中南海。校門口坐東向西，右手邊相隔約6米寬有一條長150米的長廊，正是懷仁堂雄偉建筑及附屬建筑的長度。長廊內的油彩畫早已斑駁褪色，是我們游戲和納涼的好地方。

我記得懷仁堂門口的一對大銅缸和銅獅，我常用手撫摩雌獅腳下的小獅子。

看懷仁堂的大爺，經常來看我們做游戲。一次我們玩丟手絹，我被罰唱了一首《賣報歌》，那位大爺就記住我了，看到我總是笑呵呵的。于是，我就有機會和看門大爺一起走進那雄偉輝煌的懷仁堂。

低年級同學的體育課和校內活動都在學校的院子里進行。我們高年級上體育課，要到據說是交通大學修建的足球場去，同學們到了這廣闊寬敞的大花園里，真是高興極了。

每年春暖花開時節，那里是花的海洋，招蜂引蝶、林葉茂密，野草也開著漂亮的小花，還沒等海棠果成熟的時候，枝頭上已僅剩為數不多的淺綠染著淡粉色的果實。

采桑養蠶是當時同學們的最愛，蠶絲墊銅墨盒寫毛筆字最講究。我們對成蠶吐絲的辛勤勞作很喜歡，尤其蠶變成銀色或金黃色的繭，更讓人愛不釋手。

那年月，采摘榆樹錢是很多家庭生活中的一項重要內容。當榆樹錢開滿整棵樹時，榆樹葉已經老得不能吃了。我常摘一些榆樹錢帶回家蒸玉米面糕吃。放點醬油、爛蒜泥和少許鹽，有別于其他家常飯的味道和興趣。這一年中收獲的采摘季節的美味，終生難忘。

中南海的西門相對棗林大院東口，這里是店鋪和攤販較為集中的地方。小生意人不辭勞苦地把京味一年四季的零食運來，為學生們提供熱情周到的服務。

由中南海西門通往交通大學的馬路邊，一排種著好看不能吃的楊梅果，開花結果時很好看，成熟落地后變成了爛泥；另一排種著絨花樹(合歡樹)，我和同學都喜歡它漂亮的粉紅色絨花和羽毛狀成對的小圓樹葉，嬌小可愛。

進入中南海，經過懷仁堂門前，再過一道大門，迎面是著名的中南海，沿岸參天的大樹，美不勝收。

往北有一個游泳池，很多大學生常去那里游泳，是中南海當年較為時髦的亮點。游泳池左邊是一所成達中學，因交通不便，我從未走近它一步。

春暖花開直到晚秋霜降季節，是我們暢游中南海名勝古跡的最佳時機。我最難忘的是和同學到紫光閣、流水音游玩，盛夏酷熱的時候，這里卻涼爽宜人，鳥語花香，景色清幽，鳳蝶飛舞，真乃人間仙境。

沿中南海河邊北行，慢慢可以見到北海白塔熟悉親切的身影。臨近囚禁光緒帝的水中亭，右手處古色古香的寶善殿，引起我們極大的興趣和好奇。

這里松柏古木參天，各色琉璃瓦建筑巍峨氣派，不時傳出誦經聲。我們探望殿內時，偶有尼姑清掃院內，對我們學生冷漠相待。

到水中亭游玩，必須涉水到達。當我們站在亭內環顧四周景色時，很是驕傲。這是常人很難到來的地方。

北海大橋和北海白塔近在眼前，過橋的車輛和行人無不用驚奇的目光羨慕我們能到水中亭去游玩。

這就是我讀光明殿小學的概略回憶，這解放前鮮為人知的光明殿小學的校友都已經七旬有余。

解放后，光明殿小學很快就停課外遷。那時，我早已到藝文中學讀書，光明殿小學的消息和狀況我一無所知。

光陰似箭。60余年的記憶匆匆而逝，一些模糊的印象難以再現當年光明殿小學的真情實景。現在，每當我乘坐公交車路過府右街路中段時，會去極力辨認中南海西門的位置和棗林大院胡同東口過往生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