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博物館：京哥兒玩轉１９６８

1968是什么？是一個在東四八條里由平房改造的工作室。

工作室由兩大間屋子和約30平米的小院組成的，房原是閻錫山三姨太居所的門房，院原是曹錕的。現任主人有個很古怪的名字：痛楚。他為何要創辦1968工作室呢？帶著好奇心，記者探訪了這個有著神秘色彩的人物……

尋訪1968

下地鐵張自忠路站，沿東四北大街東側走300米，看到一個叫“瑞麗燙”的牌子，往左拐進胡同。兩位年輕的媽媽在抱怨樓上的老鄰居；4個或坐或蹲的老頭兒，圍著一盤象棋吵得面紅耳赤；中華民國第四任大總統曹錕的舊宅門口，有人在喊三缺一募集牌友。有間玻璃門上寫著“吉小香”的小房，夾在曹錕府和流動人口辦公室之間，顯得并不起眼。

推門進去，潔白的影壁墻上鑲嵌著一臺9英寸小電視機，清爽又充滿質感。穿過那間傳說中的1968陳列室，痛楚正在后院陪美女喝茶曬太陽。他迷戀60年代的舊物，卻是70后的新人。在他朋友開辦的網站上，我看到過這么一段介紹：“痛楚，前全景視覺總經理。時尚評論家，影像策展人，胡同暴走，影像迷戀，破爛收集，新潮敏感者。”

在1968陳列室，整個東墻，被砌成30個格子，擠滿40年前的老物件：MF116玩具手槍，蘇制梅華牌縫紉機，上海無線電二廠出產的紅燈牌收音機，顏色柔和的膠木電話機，布滿密密麻麻數字的打印式計算器，華生軍用老電扇，富有太空感的醫療鐘表，包豪斯電影攝像機……從歐洲工業品到中國老玩具應有盡有。這是一個60年代的時光博物館，透過這些老物件，可以窺見那個時候創意生活達人的娛樂體驗，可以想象那激蕩年代充滿創造和顛覆的自由生活。

這些沉默的物件不會訴說什么，眼前三只充滿滄桑的電子時鐘，讓時光靜止透過那些斑駁的收音機，似乎能聽到半世紀前世界各國的革命形勢。

1968年是充滿革命、暗殺與暴動，奇妙又神秘的一年。越南民族解放陣線向140個城鎮發起了“春節攻勢”，打垮了美國的軍事自信。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在美國孟菲斯市一家汽車旅館的陽臺上被刺，憤怒的黑人發起大規模抗議示威。法國軍警封鎖了農泰爾學院，近3萬名學生走向巴黎街頭，筑起街壘，與警察對峙，工人與市民也加入示威行列。5月24日，法國陷入癱瘓狀態……

轟轟烈烈的1968年成為過去，“1968分子”多數不明去向，只有那些歷經40年風霜雨雪的老物件還閃閃發光。

寶貝，打哪兒淘換

兩年前的一個冬天，痛楚去中關村看最新型的PDA，邊看邊與旁邊的顧客隨意交談：從WI-FI到手寫筆，又從播放器到HI-FI音響。這位40多歲的大哥說：“我家還有一臺大的東風開盤機，60年代的貨，現在聽起來質感還相當地好。”

后來，痛楚去了那位大哥家，他不僅聽到東風開盤機播放的優質感的音樂，還看到很多比自己歲數大的照相機、電影機。第二天，他就奔赴潘家園，不計代價地買回了很多老玩意兒，他為60年代出產的工業品所震驚。

但昂貴的潘家園很快就讓痛楚感到吃力。一次，有個電子管收音機出現線路故障，380元買的，卻要花費500多元再換電子管。在購買電子管過程中，痛楚發現另一淘寶圣地——東城區舊貨市場。接下來的每個周六，痛楚都會穿戴“整齊”——換最破的衣服，穿最臟的鞋，挎一大包，拿著手電筒，出現在市場里，一天跑3趟，早上去搶新貨，中午和搜舊貨的兄弟喝酒聊天，聽他們講淘寶故事，下午去搜羅漏網之魚，這時貨主為免庫存，往往出貨比較便宜。

在與那些收貨的哥們兒交談中，痛楚也逐漸摸清他們的物件來源。一部分人經常出沒廢品收購站，從破爛里尋寶貝，但這里往往沒有檔次太高的東西。還有一些人收破爛之余，走街串巷，出沒胡同和各個軍隊大院，偶爾會遇到賣家。有次，李敢強被賣家叫住，讓他在南池子外等候（這里曾是明清兩代皇家檔案館），一會兒工夫，人家就搬出一堆好玩意兒。

“這些保管良好的舊家電，在當時都是奢侈品，我父母見都沒見過。”痛楚說父母在北京郊區當老師，家里攢幾個月工資才能買一臺收音機。

據了解，有些收貨人和上層供應商，在每周六開市前，會有一場“內部”交易會，次級商販會從個別大供應商手上拿貨。這些大的供應商經營主業并不在舊家電上，他們有大戶人家和顯貴階層的人脈，主要經營古董、字畫。這些40年前的奢侈品，就這么淘換出來的。

別打我物件的主意

兩年時間里，痛楚埋頭市場，瘋狂淘貨，有時也會到醫院和科研所溜達，碰上清理庫房時，他就大量買進。這樣，各種打字機、鐘表、收音機、電視機、照相機、縫紉機、鐵皮玩具、幻燈片、畫冊被他收集到家。各種已經消失的品牌重見天日：東風、晨光、牡丹、上海、北京、鉆石、星火、寰球……當家里實在放不下的時候，他就在東四八條租了兩間屋子專門陳列。

“那年代做工從不惜力，一個大開盤機上數百個轉鈕，過了40多年依舊爍爍放光。”除了質量好，痛楚更加喜歡那個時代的工業設計，“老式電子管收音機上的調頻開關比MUJI（無印良品）CD機上的智能按鍵還順眼。”他說中國60年代的工業設計與世界水平旗鼓相當，而現在，我們被遠遠甩在后面。

“我不是收藏家。”痛楚說搜集這些老物件更多的是滿足自己的戀物癖。他曾把一臺40塊錢買回來的收音機掛在網上，有人出1600元買它未遂。有位室內設計師，為某家地產設計一所60年代懷舊樣板間，想出30萬把痛楚的東西全部收走，他也沒答應，雖然這些東西加起來花了他不到10萬的成本。

“這些東西都會升值，但我暫不考慮出售。”痛楚用3個月時間為這些老物件做了一本畫冊，要價60元。

玩兒的就是創意

2008年春節前，痛楚辭職，組建1968工作室。他的朋友勞博說：“游走胡同與街頭的痛楚，將把對收藏物件產生的眩暈化為一段公共記憶。”他和攝影師史國威將物件分類整理拍攝，并注入自己的創意。他們買來很多道具：鐵鏈、軸承、試管、紅藥水等。將醫用紗布纏在黑色的縫紉機上，紅色藥水滲透出來，像個負傷的戰士；舊報紙裹住軍用風扇的鐵扇葉，通上電源，暴風驟雨般吹得七零八落；列儂和洋子裸體的圖片對應著一個有大紅喜字的梳妝鏡；陸戰軍旗放置在越戰的圖片上。這都是他們用照片傳達的信息，所有照片都力圖在精神上還原那個時代。

這個146頁的冊子，包在一個白色布袋里（是胡同老裁縫特制的），像一部關不掉的收音機，播放著彼時的政治民生、嬉皮浪潮、五月革命，甚至床上運動…… “我想表達的就是那種混亂無秩序的狀態。”

痛楚的玩法完全不同于傳統的收藏，他想把這些東西賦予更多的文化意義，“剛開始只是好玩，后來東西多了才想弄一個工作室。”這本畫冊就是在邊玩邊做的狀態中衍生出來的，“將來東西多了，我會弄個私人博物館。”如果集藏了足夠多的“寶貝”，痛楚也想辦一個巡回展。他不認為自己是在投資，“如果非說賺到了什么的話，那我賺到了創意靈感和快樂。”

編輯/馮 嵐 ffee@vip.so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