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陜西女作家散文寫作特點主要表現為三個“少”,即少大家、少精品、少特色;其散文的缺陷也是明顯的,一是缺乏精神定位,一是缺乏個性;突破這些局限可以從幾個方面入手,一是立足本土,一是把握時代,一是關注苦難。
[關鍵詞] 女作家 散文 個性
現代女作家散文的發展史可以從冰心寫起,到本世紀初風風雨雨的幾個階段,從“五四”時期宣揚男女平等、婚姻自主與個性解放,到三十年代“民族救亡”時期走向戰場、為民族解放吶喊,再到當代“十七年”乃至上世紀80年代初歌頌新社會審視“文革”,女作家的散文都是依附于時代生存。早在上世紀20年代周作人就倡導散文的“言志”,一直到現在,女性散文作家都在言他人之志。80年代中期以后,感應于女性主義理論的引入,女作家散文才真正迎來了繁榮,作家的價值取向多元、寫作姿態多元、作家與作品數量可觀都是此前所沒有的。
由此背景進入陜西女性散文,不難發覺值得一提的不多,陜西女作家并非不寫散文,老中青可謂代代有人。事實上,當下的陜西女作家很少有人以散文為業,或者以散文為副業。陜西女作家中的幾位主將之一的李天芳目前似乎把更多地精力放在小說創作,葉廣芩則在小說中寫體驗,冷夢終以報告文學為其創作陣地。
縱觀陜西女作家的散文寫作現狀,我以為,主要表現為三個“少”:
1 少大家
陜西少女,性散文大家,如果把陜西女作家散文看作一個群體,真正能代表這一群體創作面貌的并無一人。李天芳的散文也曾被一再提起,《種一片太陽花》、《打碗碗花》等對真、善與美的尋求的確為人稱道,但正因為真、善、美超越了時代、地域的局限進入了人性人情的高度,她的寫作也超越、脫離了陜西,成為闡釋某一時代思想意識的個案。
2 少精品
散文的特點是形散神不散,因為“形散”所以門檻低,因為“神不散”所以難以寫好。散文主情、也主理,好的散文可以以情動人,質樸如《背影》中父親胖胖的身子爬過柵欄給兒子買桔子:可以以語言取勝,像《荷塘月色》中“婷婷的舞女的裙”;可以平淡沖和地回憶往事如《初戀》,也可以點燃思想作火花如余秋雨的學者散文。陜西女作家的散文可謂琳瑯滿目,真正稱為精品的極少,能被提起的也是一些寫于十多年前的作品,如李天芳的《先生朱寶昌》。
3 少特色
散文作家應該有自己寫作的興奮點,形成自己獨特的風格。但從陜西女作家散文看,現狀并不容人樂觀。從創作主題上,大多為懷人記事,也有的在書寫都市情懷,或者“女性”散文。宣揚女性意識方面小說是“前車之鑒”,林白告別了女,陸的《一個人的戰爭》選擇了人性的《萬物花開》:陳染早已說過“與生活和解”。文學進入了張揚男女和諧的時代,無論是悲哀抑或欣喜,事實是女性作家、女,性文學研究者以及作品中的女性人物都成為男女和諧社會的建設者。而就地域特色來說,基于西安地理位置的尷尬,即并不是地域上的西部,卻是行政上的西部,一方面極力想往中部靠攏,另一方面又無法否定中心對她的邊緣定位,加上西安本身的現狀,寫都市情感難寫過北京、上海乃至江蘇;寫西部苦難更應該是西藏的事:而異域風情自然又是云南、新疆遙遙領先。陜西女作家散文并沒有找到自己的風景。
相比于小說,形式的短小使得散文的傳播渠道更為廣泛,但當下散文寫作乃至研究其實卻并不容樂觀,可以說,貌似熱鬧的散文其實是位居邊緣的。巴金把散文當作遺囑寫:余光中說散文是穿泳裝的文體,無所依傍,只有憑自己的本色取勝。可見,散文的寫作需要面對心靈、拷問靈魂。以此思考陜西女作家的散文寫作,其中的不足也極為明顯。
1 瑣碎于言說——缺乏精神定位
就中國現代散文的誕生,廚川白村《苦悶的象征》的啟蒙之功不可沒,作者一方面強調散文的閑適,說散文是“啜苦茗,隨隨便便,和好友任心閑話”,一方面強調散文的個性,且這個個性“決不是作家的小我,也不是小主觀。”一種理論卻衍生了兩類創作:周作人的“言志”派與魯迅的“語絲體”,一個強調散文的個人性:一個強調散文的社會性。這其實涉及到散文一個復雜的話題,即散文的個人性與公共性的問題。現代散文毫無疑問是個人的,如果寫散文只是為了做抽屜文學,或許散文可以成為日記,但只要發表就進入了公共領域,思想與精神卻是不可不要的。現代散文是自言自語的藝術,自言自語又并非散文。瑣碎的語言一旦離開了思想,散文就成為一堆雜亂的碎片。
陜西的女作家整體喜歡懷舊,多寫回憶性散文。由今昔之別生出人生感慨,的確莫過于回憶性散文了。但回憶性散文因其講述為主很難提升情感,思想就更應該是關鍵,好的例證自然可以選擇魯迅《朝花夕拾》集。說是“談閑天”的“閑話風”,卻是魯迅掏出心窩子來,真誠袒露自己的胸懷,是他《野草》“絕望”之后又一次直面自己、直面歷史,其中的痛與憂深刻懾人。這方面陜西女性散文中也不乏好的作品,如問彬的《杜鵬程與寶成鐵路》、李天芳的《先生朱寶昌》,懷人憶事都極為真切感人。但更多的作品還是停留在現狀的描摹上,少個人的感悟,缺乏靈動之美,更無法達到對某一地區文化精神的提升。
2 缺乏個性
從陜西女作家的散文看,盡管也不乏好的作品,總體上缺乏個性:從單個作家來看,大多特色并不鮮明或者格調不高。寫生活體驗多生活少體驗:寫都市情感多“情”少都市之“感”;懷人憶事重在“人”與“事”而不是“懷”與“憶”。個性的缺乏實際上源于散文觀念的缺乏。縱觀中國現代散文發展史,“個性”是被一再強調,這既是為了反對傳統文學的“文以載道”功能而提出文學的新“任務”即服從于個人內心世界:也意味著散文應該有自己的特色。
事實上,散文乃至文學寫作都需要個性,缺乏個性的散文也缺乏自我。散文的個性可以通過幾個方面表現,一是散文的語言、一是散文的視角、一是散文的思想。談到語言,上世紀的散文理論能給我們一些啟示,“須用自己的文句與思想”,這里的文句就是語言:而胡夢華則強調絮叨的語言,是“家人絮語”、“低聲細語”、“茶余酒后的閑談”:也有提倡散文語言的詩意美,如把散文當詩寫的楊朔。散文的視角即散文的選材,選取怎樣的觀照對象某種程度上決定散文成敗。有特定觀照對象的寫作在陜西并非少見,賈平凹有商州世界、葉廣芩有周至鄉下、陳忠實有白鹿原,作家選擇某個觀照對象,因為那里有自己特定的體驗。散文的思想有兩個方面,一是情感姿態,一是思考。散文寫作需要情感更需要情感姿態,散文寫作是一個延續性的工作,情感不應該屬于某一時間段,更應該有其發展過程。這方面可以借鑒的作家有張承志,早年在其散文中豎起人文知識分子的“精神大旗”,有充滿英雄氣概的《綠風土》,后感慨于英雄時代的終結,有《荒蕪英雄路》。散文的情感與思考不是人云亦云,散文的寫作是個人的,它的情感與思想是為了碰撞出火花,它的佳境是在平淡的情感中有入骨的思考。
但無論如何在文學漸至邊緣之際,陜西還有這樣一批女性在面對自我、書寫或濃或淡或深或淺的體驗與思考,陜西女作家的散文寫作已經在路上,但文學總不會停下腳步等待,或許陜西女作家散文的寫作更要做的是尋找亮麗的風景。
1 立足于本土
魯迅先生曾說過,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全球化時代,我們或許可以說只有地域的才是世界的。這就意味著,任何寫作者都應該有一個獨特的心靈世界,這個世界是基于某個地域而形成的,毋庸贅言,地域的重要性早已為寫作者關注。應該說。陜西并非一個文化資源貧瘠的省份,相反所涉及的文化極為豐富。我以為,至少有這么幾個背景文化,一是西部文化;一是北方文化,也可以說是黃河流域文化;一是三秦文化即陜西本土文化;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是歷史文化,即秦漢唐文化。北方文化的粗獷、西部文化的原始野性、秦漢唐文化的厚重、三秦文化的古樸,以及這些文化孕育下的人性人情,純樸、厚土、親情、保守、率真、自然、苦難意識等都是讓人感動的內容。也有女性作家在做著這方面的努力,如杜曉英的《陜北的樹》、《風中的紅堿淖》書寫陜北人的生存,既歌頌陜北人的堅強、執著,又為陜北人渺茫大漠的生存環境而苦痛。這些作品在傳達一種聲音,即一些女性作家在超越性別寫作,在尋找個人文學為之存活的空間。
2 把握生活,感悟時代脈搏
散文的寫作重在描述情境。境是指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人、事、景、物、理的具象,而散文的情則是接觸了具象之后所激發出來的獨特體驗與情感。文學來源于生活,散文更是如此。面對生活的散文寫作面對的就是陜西地區的日常生活,一方面,可以考量陜西本地的地域文化特征,這主要包括飲食文化,以及這種文化孕育下人的生活習俗、民族風情、思維習慣,性格膽識等等,突出為一個“土”字,于日常生活中尋找這些文化以及習俗的呈現。此外,可以把陜西放在整個中國與當下特定時代看,就西安而言,它不是現代化走在前列的大都市,某種程度上因為秦漢唐文化的影響力,傳統性還不容忽視。錢穆先生就曾說過,與西方城市比,中國城市皆守山林化,求靜,可以說西安更多傳統與本土性內涵。但另一方面城市“現代化”進程以及西部大開發并沒有繞過西安,大路、高樓、高橋、建設中的地鐵,西安與其他沿海城市有的是現代化程度的距離,這其中自然有現代文化進入與傳統文化固守的沖突。這種:中突在深巷中的女性市民身上如何體現?此外,古代文化的中心與當下文化的邊緣間的身份置換有否于歷史過往中留下痕跡?或許能在日常生活中尋找到這些意象。
3 關注苦難
歸因于大西北這一獨特的地域環境,我以為,陜西女性散文乃至陜西散文是可以在苦難中尋找寫作的源泉。這種苦難、痛感實際上與力度、歷史滄桑感是極為關聯的,也要求寫作者具有獨立的覺察與感受、獨立的懷疑與思考、獨立承擔疼痛的勇氣與膽識。如果在某個特定的時代需要選擇一個體裁來書寫苦難的話,我以為莫過于散文。《隨想錄》中巴金是用刀子在心上刻寫歷史,他說,“我寫作,也就是在挖掘,挖掘自己的靈魂。必須挖得更深,才能理解更多,看得更加清楚。但是越往深挖,就越痛,也越困難。”文學的疼痛感并不為著疼痛而痛,它是基于面對現實而來的不絕地拷問自我靈魂、拷問歷史,目的在于還原“真”實,說真話、訴真情。這就需要作者有直面現實狀態的勇氣,而因觸及時代現實的某些尖銳話題產生的疼痛感是值得時代禮敬的。
女性文學的最初出發是帶著鐐銬的舞蹈,舞得最為熱鬧時是在上世紀90年代,隨后有了建立男女平等和諧社會的理論建議與寫作實踐,并“逼迫”女性作家進入生活,小說相對起步得更早,女性散文能走到今天也是一路坎坷。或者說今天的陜西女性作家的散文寫作還在瓶頸中,未來的突圍走向的是廣闊的天地。畢竟,未來有無盡的可能,也就有無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