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表達層面的模糊性

摘要：言語層面的模糊性除了來自模糊語詞之外應該也是一種話語者主體意識的折射。日語表達的避實就虛、變精確為模糊的特點十分顯著，它一定程度地反映出日本人的胃口。

關鍵詞：閃避斷定句式 避實就虛 省略 敬語

語言的模糊性是語言的本質屬性和普遍性，是語言的普遍現象。嚴格地說，表達層面的模糊性與詞匯層面的模糊性是很難劃一道分水嶺的，大多數詞語的模糊性要在表達層面上體現出來，而表達層面的模糊性很大程度上要依賴于模糊性詞語。但是，如果我們接受索緒爾的有關“語言(Langue)”和“言語(Parole )”的觀點，那么可以認為，言語層面的模糊性除了來自模糊語詞之外應該也是一種話語者主體意識的折射。日語表達的避實就虛、變精確為模糊的特點十分顯著，它一定程度地反映出日本人的胃口。在交際場合的音聲言語里，日本人的言語表達往往避實就虛，變精確為模糊。下面我們來看看他們的模糊化操作手法。

一、閃避斷定句式

江福隆秀在《日本語を外國人に教える日本人の本》①一書中，對日語的判斷句按其程度的大小進行了排列，擬定斷定詞“です”為100%。以此為基準按程度的大小以百分比計算依次排列為：

100%～です。～ます。

90%～と思います。

80%～でしょう。

70%～かもしれない。

60%～だろうと思います。

50%～か、～かわかりません。

40%～かどうかわかりません。

具體舉例如下：

100%明日は雨です。明日は雨が降ります

90%明日は雨だと思います。明日は雨が降ると思います。

80%明日は雨でしょう。明日は雨が降るでしょう。

70%明日は雨かもしれません。明日は雨が降るかもしれません。

60%明日は雨だろうと思います。明日は雨が降るだろうと思います。

50%明日は雨かどうか分かりません。明日は雨が降るか降らないか分かりません。

40%明日は雨かどうか分かりません。明日は雨が降るかどうかわかりません。

在書中他特別強調：“在實際生活中，日本人說話時，在句尾很少用像‘です’、‘ ます’這種表示100%斷定的詞。喜歡使用如‘でしょう’、‘ かもしれない’之類的表示斷定程度在80%以下的詞”②。

按照日本人的言語感覺，強烈的斷定語義除了表示話語者的自信之外還會給對方帶來不愉快的感覺。他們避開斷定助動詞啟用它們的推量形式:だろう、であろう、でしょう，把斷定語感隱藏在推量語氣之中，使之多少帶點似是而非的色彩。這種意識發展到極致，在學術論文中也啟用“であろう”式的推量句式以至招來非議。

另外，日語里還有不少表示委婉語義的助動詞如“ようだ、そうだ、らしい、みたいだ”等，其使用頻率極高，啟用它們也是閃避斷定句式的一種手段。為了尋求表達中的委婉、含蓄的效果，日本人幾乎到了濫用這些助動詞的地步。如:

（1）田中さんは來ましたか。/來ているようです。

（2）彼はもう十日も無斷で休んでいる。どうも會社を辭めそうだ。

（3）みんなの噂では、あの人は國では翻訳家としてかなり有名らしい。、

（4）どうも風邪を引いたみたいだ。

例（1）里的回答“來ているようです”既可用于對田中是否已到一事持委婉態度的場合，亦可用于明知田中已到但不想以斷定口氣回答的場合。無怪乎有人認為這種委婉含蓄的表達近乎不負責任。

二、避實就虛

把精確內容模糊化也是日語言語交際的一大傾向。如：

(5)肉を500グラムほどください。

(6)お茶でも飲みませんか。

(7)私などはそう考えている。

(8)電話でなり知らせてください。

由于添加的“ほど”等副助詞的模糊性使“500グラム、お茶、私、電話”這些語詞的精確語義朦朧化，給交際雙方留有自由裁定的余地。尤其是在含有“貸し借り”行為的授受行為中，程度副助詞能夠使數量詞的界限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如:

(9)都合が悪いですが、2000円ぐらい貸し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

(10)都合つけていただけませんか。/いくらほどいいですか。

三、省略

省略也是一種修辭手段，日本著名徘句作家芭蕉的名言“いい果たせて何がある”警示徘人不要把內容表達殆盡。日本人對言詞所含有的語感十分敏感，他們對一些可能會刺傷對方，使對方不愉快或者己方難以啟齒的內容干脆省略不說，用這種“言わせ”“思わせ”讓對方自己去體會或是讓對方自己說出來。如:

(11)でもあまり遅くなると……。

(12)もう、今の所問題を出さなかったら……。

(13)ちょっと今日は都合が悪いんですが、……。

關鍵的信息都隱藏在省略之中了，由于省略而形成的這種暖昧的、模棱兩可的表達，既幫話語者“解圍”又避免了聽話人受“言葉のボール”的傷害，兩全其美。這種壓縮表達的極致應首推“どうも”，它幾乎可以在任何場合出現，替代致謝、道歉以及許多無關痛癢的寒暄應答等。若要將這個高度壓縮的表達補充完整，那么根據場合不同就可以有各式各樣的后續表達，非日語母語者很難一一識別它們，只能靠語境依稀領會。另外，除了上述形式之外，日本人還常采用膨脹謂語形式以及添加形式名詞的方式起到各種程度的韻化效果。如:

(14)思います→と思われます/なのです→なのではないでしょうか。

(15)私のことを思い出してくださいね。/太郎のこと好きなのね。

四、敬語

日語的敬語語法往往會躲避明確的說法，而采用間接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愿。森本哲郎在著作《日本語表と裏》的第一章節“よろしく”中舉出這樣一些例子：

（16）今年もどうぞよろしく。

（17）よろしく（心を配ってほしい）。

例（16）是日本人寫明信片的固定表達方式，（17）是拜托別人做某事的慣用表達。因為用“よろしく”這個詞比較模糊，發話人并沒有向聽話人明示自己的要求，原本是站在聽話人立場上，希望對方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助自己，但因為表意不明，反而給對方帶來困擾。

（18）ぼくの知人の某氏がパリへ行く。よろしく。

如果“よろしく”只是一句日常寒暄語，當然可以不必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有具體的要求就很令人費解了，作者舉了自己在巴黎時發生的事情為例：作者在巴黎時曾接到友人一封信，內容如例（18），看到這封信后，作者充分發揮了想像來揣測友人的意思，是去接機、幫忙定飯店、請吃飯，還是做導游帶友人的朋友暢游巴黎。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關照” 友人的朋友，這件事無果而終，最終作者得出的結論是“よろしく”這個詞看似尊重對方的意志或判斷，其實是一種責任轉嫁。日語的敬語語法，避免明確措辭而采用間接的表達方式，與其說是對對方的尊敬，不如說是以殷勤為名的無禮，沒有比這更厚顏無恥的了。③結論雖然不能使人完全信服，但是不難看出日本人語言表達的喜好。

從上述分析我們看到日語在不同層次地進行著變精確為朦朧的處理，日語表達的精髓在于含蓄基調，在于非直接性。應該認為這與日本人認可的得體、心理焦點等有著密切的關系，歸根結底與日本人的心理指向相關聯。“省略”、“遠離斷定”、“間接式”、“避實就虛”等等均是日本人為了這個目的而運用的表達形式，它源于日本人的“聽者意識心理”、“崇尚寡言心理”、“逃避責任心理”等。這些表達形式的共同的特點均是盡量不要露出廬山真面目，若隱若現的狀態所包含的內容要比完全暴露的多。那些隱去的部分是一個變量，根據理解者的判斷而有所伸縮，對于日本人來說，言語表達的韻味就在這云山霧罩之中。至少我們可以認為日本人以此心理為出發點所選擇的上述表達形式是他們認可的形式，不僅是認可，還應該是他們以為美、以為佳的形式，這些表達形式從另一個角度向我們展示了他們的嗜好、品位、心性。

注釋：

①江福隆秀.日本語を外國人に教える日本人の本.創拓社，1985，4：156.

②江福隆秀.日本語を外國人に教える日本人の本.創拓社，1985，4：157.

③森本哲郎.日本語表と裏.新潮社，1996，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