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者的典范 士子之楷模

摘 要：《馮諼客孟嘗君》是中國古代文學中的一技奇葩。本文立足于對馮諼人物形象及其意義的分析，為把握其深厚的思想內涵和揭示其獨特的魅力作有益的嘗試。

關鍵詞：馮諼人物形象典范 楷模

《戰國策》是我國戰國時代的一部資料匯編，相傳是由各國史官武策士輯錄的。它不但是研究戰國史的重要文獻，而且是一部具有濃厚藝術魅力的文學作品。它的出現，標志著各種散文文體的創造，發展日趨成熟。更為可貴的是，它一改過去較為單一的以對話形式刻畫人物的慣例，率先運用各種藝術手法，創造出眾多各不相同而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因此可以說《戰國策》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在中國文學發展史上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令人遺憾的是，由于《戰國策》的思想內容大多與西漢以來在我國傳統思想中占統治地位的儒家學派思想、觀念和要求不相符，因而從它誕生之日起，就遭受歷代封建文人的貶斥和批判，就連它的整理、編訂者劉向也認定它是“兵革不休、詐偽并起”的產物，“不可臨國教、化兵革”。宋代大儒曾鞏也認為此書充滿了 致亡國的“邪惡之說”、“為世之大禍”。顯然，歷代封建文人都是帶著濃厚的儒家偏見、以極不寬容的態度抹殺了《戰國策》的進步意義和思想價值，致使這部優秀的著作長期屈居下僚。其實，這是失之偏頗的。《戰國策》并非一人所作，其思想內容也非一家之言。其中有不少的文章是出自儒者之手，所宣揚的也是儒家學派正統的思想觀念，如《馮諼客孟嘗君》，通過刻畫一個集“智”、“仁”、“勇”于一身的人物形象，生動地體現了儒家的人生觀、價值觀，因而成為千百年來膾炙人口、傳誦不絕之名篇。

孔子曰：“君子道者三、我能無焉、仁者無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孔子把智、仁、勇作為一個真正的君子所應遵循的三個原則和應具備的條件。所謂“仁者不憂”，真正的仁者心中充盈仁愛，以天下為己任、為天下謀利益，是其神圣的職責，他們絲毫不考慮自己的私利，不計較個人的得失。為了讓人們對此有更具體清楚的認識，孔子贊美顏回說：“一簞食、一瓢飲、住陋巷，人不堪其憂、而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仁者顏回就是這種不憂的仁者。所謂“智者不惑”，學識淵博且具有高度智慧的人，能根據歷史發展的軌跡，預見社會發展的方向，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高瞻遠矚，這樣的人沒有什么難題不得開解，故能“不惑”。不過，孔子認為只具備了仁和智還不夠，還要有勇，要具有如卡莊刺虎般的勇，要有為追求真理和正義而勇于犧牲的精神，才能將其仁與智充分施展發揮，才能肩負起以天為己任的重任”。

通過“修身”，成為一個真正的君子，是儒者終身追求的目標，而是否具備智、仁、勇，是衡量檢驗君子的標準。“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中庸·十四》）對于智、仁、勇，儒家有諸多的論說，但只停留在抽象的理論上。為了讓人們對此有更為具體的認知，《馮諼客孟嘗君》的作者有意識地刻畫了一個集智、仁、勇于一身的人物形象。

馮諼是一個出身寒門的儒者，在當時養士之風盛行的社會現實下，他只能與大多數士人一樣，走投靠豪門權貴之路，到孟嘗君門下作食客。這不僅是為了解決生存問題，更主要的是找到一個施展自己才華的機會和舞臺。他的“三彈其鋏”，歌“長鋏歸來乎！”以一種不卑不亢、奇特不凡的姿態和氣質、竟然使孟嘗君一一滿足了他物質和地位的要求，從地位最低賤的萊客一躍成為最高貴的車客，更難以置信的是居然讓孟嘗君替他奉養老母。這是常人無法做到甚至是無法想象的。 “三彈其鋏”其實已巧妙含蓄地表現了馮諼的“智”，所謂大智若愚是也。

應當注意的是：馮諼三彈其鋏，絕非為滿足自己的私欲。他迅速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是為日后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自己的抱負掃清障礙，鋪平道路，創造條件；他讓孟嘗君為其奉養老母，是為了“齊家”。“家齊”，方能夠專心為國效力。這與儒家“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是如出一轍的。

為孟嘗君鑿“三窟”，充分展示了馮諼卓爾不群的智慧和才能。而“收債于薛”則更是集中地表現了他的智、仁、勇。且試從三個方面加以分析：

其一馮諼主動請纓收債于薛，卻出人意料地矯命“以責賜諸民、因燒其券。”這充分表現了他的“仁”。“仁者愛人也”，③濟世拯民是儒家的一貫宗旨，也是馮諼的理想。由于出身于社會底層，歷經苦難，馮諼目睹了百姓的貧窮疾苦，對民生民意有深刻的了解，并且能清醒地認識到民眾的力量，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于是借此機會為民減負，為民謀利。這充分表明了馮諼是一個具有民本思想的仁者。

其二，為孟嘗君“市義”，使薛地民眾對孟嘗君感恩戴德，從而鞏固其后方根據地。這是馮諼為孟嘗君營造“三窟”中的第一窟，可孟嘗君對此尚不理解，毫不知情。在這種情形下，本來肩負收債重任的他卻“矯命以責賜諸民，因燒其券”是需冒極大的風險的、稍有差池就會身敗名裂，甚至身首異處。然而馮諼毫無懼色、敢作敢為。這充分證明了馮諼之勇。

其三，在孟嘗君名聲大振，春風得意之時，馮諼卻看出孟嘗君“名高其主，擅齊國之政”所潛藏的政治危機，不動聲色地為其營造了第一窟，使孟嘗君躲過劫難，化險為夷。此非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之智士不可為。營造第一窟風險巨大、困難重重，可馮諼胸有成竹。事先給孟嘗君設了一個“圈套”。臨行前故意問“責畢收，以何市而返”？抓住了孟嘗君“視吾家所寡有者”的話柄。返齊后空手而歸的馮諼卻義正辭嚴地批評孟嘗君：“今君有區區之薛，不附愛子其民、因而賈利之”，理直氣壯地以“君家所寡有者，以義耳！竊以為君市義”為由，向君孟嘗君交差復命。使得落入其圈套的孟嘗君理屈詞窮，無可奈何。可見如何成功營造第一窟、馮諼早已作了周密的布署，在具體的操作中各個環節拿捏得分毫不差，占據主動，干凈利落，穩操勝券。而且一舉多得，充分體現了智者的風范。

一年后，齊泯王罷免了孟嘗君的相位。這對于始料未及的孟嘗君無啻于晴天霹靂，而對于馮諼卻是在算計之中。于是出現了孟嘗君“就國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這感人的一幕。此時孟嘗君才明白了馮諼為其“市義”的良苦用心和重要意義。

樹倒猢猻散，在三千食客一轟而散之時，不棄不離的馮諼用聲東擊西之計，迫使齊王收回成命，恢復了孟嘗君的相位，并趁機“立宗廟于薛”，從根本上鞏固了孟嘗君的地位。

通過馮諼的形象，我們對儒家倡導的智、仁、勇的內涵有了具體可感的認識。

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在智、仁、勇三者中，仁同樣是其核心。智并非單指高度智慧、如果無仁、甚至違仁，盡管具有再高的智慧也不能成為“智者”。因為這種人往往為虎作倀，助紂為虐、逆歷史潮流而行，其結果必定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給社會和人民帶來的只會是無盡的災難。歷史上這樣的人屢見不鮮。真正的智者，首先必須是道德高尚，心懷仁愛，以天下為己任的仁者，才能把握歷史發展的規律、順應社會前進的潮流、運用其大智慧為人民謀取利益、推動社會的發展進步。

同樣，離開了仁甚至違仁的勇非勇，不過是一介莽夫，它不會給人民帶來任何利益，反而會成為社會的禍患。真正的勇者，決非逞強任俠之徒，而是為探索真理、維護正義赴湯蹈火無所畏懼；為社會的進步和民族的利益舍生取義視死如歸之勇。如魯迅所言：“敢于面對慘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⑤這就是馮諼的形象給我們的啟示。由此可見，智與勇須建立在仁的基礎之上，方能將仁推廣到極致。三者相輔而成，相得益彰。

馮諼出身于社會底層，憑借自己不懈的努力奮斗，集智、仁、勇于一身，找到了施展卓越才華，實現遠大抱負的舞臺，終于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因而成為廣大知識分子尤其是寒士所推崇的形象和效仿的榜樣。“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是封建時代廣大知識分子的共同心愿，也是馮諼這一形象生動傳神的寫照。這也就是此文千百年來膾炙人口、傳誦不衰的魅力所在。馮諼的形象是儒者的典范，士子之楷模。

參考文獻：

任重、霍旭東譯注《戰國策選譯》，巴蜀出版社，1990年6月版。

游國恩主編《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7月版。

儒家經典《論語》、《中庸》。

注釋：①、②、③見《論語》④見司馬遷《史記·孟嘗君例傳》⑤魯迅《記念劉和珍君》⑥司馬遷《報任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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