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想人本身就是一面鏡子。
從小,我就不是一個愛照鏡子的孩子,我害怕直對那一面豎直的光亮,害怕看見一個陌生的自己,那么漠然地相對而立。
稻草人
老家在鄉下,在遠遠近近的田野間總會斜斜地站著那么幾個稻草人。其實鄉間的稻草人,遠沒有想象中那么精致,農民不是藝術家,爺爺奶奶也只是隨意地在田間插根木桿,再往上扣頂破軍帽,便草草了事。
似乎稻草人們并沒有起什么作用,鳥兒們還是自由地站在帽沿上唱歌,忽而又鉆入田間不見了蹤影。童年的我,也愛躲在稻草人后面,一腳又一腳地踩著自己的影子,和陽光捉迷藏,很隨意地晃過幾個春夏秋冬。忽然發現自己可以輕易地摘下稻草人的帽子時,稻草人便再也無法與我玩游戲了。
從前,我沒有一面鏡子,但只有那些默默的稻草人知道,那個倚在他們身邊的孩子沒有憂傷。
迷路的云
小學五年級已經不能再算是童年了吧,我相信。
這時的我仍不愛鏡子,尤其不喜歡自己臟兮兮的樣子在它面前暴露無遺,眼不見心不煩。
記不起從何時起,就不再喜歡與別人瘋跑,只愛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臺階上,托著下巴遙望天空。
天空純凈得似乎能映出自己的心情,而那些不羈的云卻又多像一行一行飄浮的詩!喜歡揀一個沒有什么風的下午,回老家,站在曠野之上,張開雙臂,閉上眼,總能聽到最幸福的歌吟,是天空長滿的云朵肆意綻放的節奏,還有那些躲在天邊的迷路的云,就像是樂章中滑得過低或過高的音符!
不愛鏡子的歲月,逃避長大的歲月,我坐在那些迷路的云上,不知腳下哪里是路,而路又在何方。
蝴蝶或甲蟲
劉亮程說,當一個人的歲月像荒野一樣敞開時,他便再也無法照顧好自己了。
這一句話,只有安靜的人才能聽懂。
“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周把自己的夢境與現實相融,而我卻也站在自己的夢中,久久不愿醒來。
成長是一個很冗長的過程,所謂蛻變,是痛苦的一件外衣,或許以我現在的資歷還不夠格說什么痛苦吧,畢竟我們是一群從小在蜜水中泡大的人,說痛苦只會覺得矯揉造作。歷經的過往,如一次考試的失利,如學會了騎車,如一次外出遠游,都使我們的生命不再平凡,不再虛幻,卻變得那么的真實,那么的觸手可及。
醒來,就算是變成了甲蟲,我們卻不會連翻身都那么困難。我們的世界并不孤獨。沒有人會像對格里高爾一樣對待我們,愛,總在我們身邊。
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無論笑容淡淡得多像云彩,青春這本太倉促的書,卻第一次使我勇敢地站在了鏡子前。
選自江西泰和二中《鯤鵬》社刊;導師:羅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