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尼加里曼丹島的小鎮(zhèn)百富院用過午餐后,冬龍突然神秘兮兮地說道:“帶你去嘗嘗一樣特殊的東西?!?/p>
一邁入那間店面不大的咖啡店,便看到柜臺上放置著一個大大的盤子,高高地疊著大小一如乒乓球的圓形物體,雪白雪白的。
啊,是海龜?shù)澳?
根據(jù)民間的說法,一枚龜?shù)暗臓I養(yǎng)相當于五枚雞蛋,對女性有滋潤肌膚之效,又是男性壯陽之寶,也有人指出它能助人御寒,所以,盡管龜?shù)皟r格比雞蛋高出許多,許多人依然趨之若鶩。
冬龍嗜食龜?shù)?,只見他好整以暇地將龜?shù)绊敹饲瞄_一個小洞,倒入少許胡椒粉和鹽,然后,“嗦”地一聲,將蛋白連同蛋黃一股腦兒吮吸入口,一臉都是難以言喻的陶醉。他認為龜?shù)包S是人間一絕,它酥軟嫩滑,入口即化,不像熟透的雞蛋黃,燥燥干干的。
冬龍頻頻勸我一試:“吃呀,吃呀,龜?shù)熬桶俑辉哼@地方有,過了這村,就沒他店了。”
我看著那一盤圓溜溜、白晃晃的龜?shù)?,無論如何也無法沾唇。在這一刻,我想起的,是海龜?shù)难蹨I。
多年前,曾到馬來西亞東海岸的關(guān)丹去看海龜生蛋。
一連守了好幾夜,終于,在一個星光黯淡的夜晚,有只形體碩大的海龜慢慢地從漆黑的大海里步履蹣跚地爬了出來,然后,以短短的手足在沙灘上辛辛苦苦地挖了一個大坑;就在這個大坑里,它一枚接一枚地產(chǎn)下了不計其數(shù)的蛋,這些白燦燦的龜?shù)板冎馉N燦的星光,煞是美麗。然而,深深地觸動著我的,卻是海龜那一行一行淌著的淚。它一邊艱苦地生產(chǎn),一邊痛苦地流淚,那眼淚使星光變得模糊,令海浪變得寂靜。當時,初為人母的我,看著這一幕,心里有千絲萬縷的痛。生產(chǎn)后的海龜,恪盡職守地用沙把坑嚴嚴密密地蓋上,才一步一步地爬回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海去。疲憊不堪的它,心里應(yīng)該是驕傲而又喜悅的,因為它知道,埋在沙坑里的小龜?shù)?,只要?jīng)過50天左右的孵化便可破殼而出,變?yōu)橐恢恢换顫娍蓯鄣男『}敗?墒?,它全然不知的是:這場耗盡元氣的生產(chǎn),僅僅只是一場白耗力氣的活動;它升為龜母的愿望,也僅僅只是一個海市蜃樓的奢望,因為利欲熏心的人類,在它疲憊不堪的身子還沒隱沒于大海時,便已將沙坑里的龜?shù)跋?shù)挖走了。有些捕龜者甚至會將產(chǎn)后的海龜也一起拎走。
在產(chǎn)卵季節(jié)里,雌龜能生產(chǎn)3至6窩蛋,每窩蛋多達100余枚,生產(chǎn)間隔期約為15天。之后,它必須休息兩三年,才能儲集足夠的體力再事生產(chǎn)。然而,不論海龜產(chǎn)蛋率有多高,市場還是供不應(yīng)求,同時在人類的濫捕濫殺之下,海龜?shù)臄?shù)目已逐年遞減了。
此刻,擺在我面前的那一盤海龜?shù)?,不知怎的,竟幻化為一顆顆很大、很圓、很晶瑩的淚珠……
(范瓊摘自《聯(lián)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