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下這首詩的標題
我的手忍不住顫抖
世上有了荷馬和李白
我為什么還要寫詩
但但丁和蘇軾依然在寫
史蒂文斯和泰戈爾依然在寫
一些次要的詩人仍然在寫
譬如我,一個更加次要的詩人
面對蒼穹和曠野
滿懷怯懦,試圖將這首詩完成
村莊被濃霧籠罩
人們仿佛在深海中嬉戲
白鯨已沉入海底
但各式各樣的魚類仍在遨游
仰天大笑,或緘口不語
那個須發如戟的粗豪男子
抱住荒原上的胡楊樹
痛哭失聲。狂奔的馬群
陷入了憂郁無邊的野花之海
我在兩座高山之間的小徑踽踽獨行
我像幽谷中的一株雛菊
世上有了牡丹和海棠
我為什么還要開放
人世荒涼,道路坍塌
世上有了佛陀、孔子和耶穌
我為什么還要奔走
但玄奘和盧梭,還在大地上漫游
將真理的種子撒布
即使一些微不足道的人
也在努力將意志凝聚
世上有了永生者和不朽者
我為什么還要活下去
但約伯和彭祖,仍然要活到歲月的盡頭
即使朝生暮死的蟲豸
也在努力將靈魂注入身軀
世上有了無數條通向果實的枝條
我為什么還要節外生枝
但懸鈴木炫耀著無用的枝葉
而馬鈴薯將果實埋藏在地底
每一個人都只有惟一的途徑
每一個人都只能親身去體驗
而我,一個卑微如草木的人
一個放大了一千倍的螞蟻
注視著天上的繁星和內心的律法
將通過緩慢的行走獲取細小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