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陣痛
與蘇州葉正亭先生認識是在新華書店的書架上——是通過購買他的專著《姑蘇一葉》。之后,葉正亭的《江南采葉》、《吳中秋葉》、以及《你的身后有只狼》等相繼付梓出版;我是編輯或者讀者,我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文友。
同樣在新華書店的書架上,我重新認識了楊瑞清,《中國當代教育家》叢書共10部,每部30萬字左右。我購買了楊瑞清撰寫的那部書名叫《走在行知路上》。最近專程拜訪了楊瑞清和交談了很久,他有兩句是這樣說的:
——1分選擇,99分堅持;
——1分成長,99分感激。
我想用這兩句話與《山城漢子》譚勇分享。
從《大山里走出創業娃》到《山城漢子》,葉正亭的這兩篇報告文學作品相隔七年先后在《青春》發表,凝結著作者的心血和熱切期望。而從“娃”到“漢子”更是活脫脫地寫出了譚勇成長的陣痛,創業的艱辛。這對于作品所寫的主人公譚勇來說想必是深諳其意的,但愿《青春》的讀者從中有所裨益。
—— 編 者
《大山里走出創業娃》發表在2001年8月號的《青春》雜志上,屈指算來,已整整有7年時間了。七年間,我和譚勇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少的,尤其是每年春節,他總要與我見個面,說說話,而每次談話,他都會講到自己的一些不足,比如03年春節,他說,今年事業有些不順,自己有些意懶。還沒等我說什么,他馬上接著說,新的一年要好好干,“決不能讓一直關心我、看著我的朋友失望。”
譚勇把我視為“一直關心他、看著他的朋友”.挺好。
他的“斗私批修”讓我自責起來,捫心自問:這七年間,我對譚勇的關心、幫助又做得怎樣呢?也真是很少很少。突然覺得,七年了,我該寫一寫《大山里走出創業娃》的續篇了,也算是為他作個人生軌跡的記錄吧!
(一)敢于直面曾經的失誤
采訪企業家,很少有人會講自己的不成功或失敗,即使講,也定是浮光掠影一筆帶過,而譚勇在接受我采訪時,細細到到地講述了自己這七年間的兩次失誤。
譚勇在蘇州觀前街碧鳳坊開出川福樓,試營業時間是2001年6月8日,可以說是一炮打響!沒有做一次廣告,但第一天營業額就超2萬,接著,連續兩個月,每天的營業額都在7—8萬元之間。譚勇有點興奮。這年的8月,他在裝修設計師缺位情況下,自己指揮,新裝修了1800平米空閑房,這樣,觀前川福樓營業面積達到了4200平米,可同時擺下110桌,容納一千多人用餐。
還是天天爆滿,還是客人排排坐、等翻臺。
譚勇開始走出蘇州,第一個目標瞄準的是常州。
常州川福樓開得也是一炮響,一路順!
2002年8月,3600平方米的常州川福樓隆重開業,顧客蜂涌,就餐一律要預訂,訂不上的就只好耐心等待。當地新聞媒體稱:川福樓是“開在常州最成功的川菜館”。
2003年1月,常州川福樓擴容,營業面積到了5200平方米,還是一路高歌。
蘇州川福樓、常州川福樓,兩艘準航母在譚勇精心指揮下,劈波斬浪,穩穩當當向前行。譚勇行商的路走得挺順。
這時候,他開始考慮兩個問題:其一,怎么讓單棵的大榕樹變成群象的大森林?我在《大山里走出創業娃》里曾經描寫過川福樓里有棵大榕樹:“那穿過大堂一到三層樓的大榕樹,那枝繁葉茂、一木成林的大榕樹,那根植于黑土地、頂天立地的大榕樹”。成功駕雙兩艘準航母的譚勇想著要讓一直跟著他的骨干們也有股份,成為公司股東。其二,他要進軍上海!上海是中國最大的商業城市,在他心目中,登陸上海就是事業更上一層樓的標志。
這兩個心思本無可厚非,然而,凡成功的事項,一定是當事人、決策者用了十分心思的,重大事項的決策、運作的全過程,哪怕有一分失誤,一步走偏、一點差錯,也會釀出小的潰口而最終造成全線潰堤。
2003年9月,川福樓在上海開業,房子是租的,營業面積4000平方米,房租300萬。這么一個重大項目,從選址到裝修,從招兵買馬到正式開業,譚勇總共才在上海住了一個晚上,他把一切的一切都交給了即將要成為股東的副手、助手們。一方面,他忙,分不開身,另一方面,他也想鍛煉人、培養人。然而,在充滿硝煙的商場上,在商業同行廝殺中,決策者和非決策者終究是有別的,責任不同、眼光不同、立點不同,作出的判斷和實際的后果自然也會是大相徑庭的。
上海川福樓開業不久,各種問題就開始暴露出來,透過林林總總的表象,根子歸結起來就是“三個不”:調查不細、選址不當、定位不準。于是,上海店開始虧損,盡管譚勇后來采取了許多補救措施,但就像山體一旦出現滑坡,就很難止住;也像一個人胎里有病,成人之后病灶很難消除。譚勇每個月背上二三十萬現金,到上海店堵漏洞、發工資,撫慰人心。
這也是他的第一個股份制試點,總投入500萬,譚勇占70%,30%為骨干持股。當股東們把錢捧出來時,譚勇有言在先:成功了就是大家分享,失敗了就是我一個人的。
虧損、虧損,上海店在堅持開了14個月后,最終收兵。總共虧損1000萬。所有錢,譚勇一個人認,沒皺一回眉,沒喊一聲痛,所有的苦水他一個人咽。
為了一句在先之言,股東們的全部損失譚勇一個人認了,150萬“股本金”完璧歸趙。股東們一個個流淚了,而譚勇笑一笑,揮揮手,大步流星向前走。
譚勇,真是個山城漢子。
還是股份制惹的禍。譚勇一心要把事業做大。大勢所趨、世界潮流:要做大必須公司化、股份制,成為上市企業。
大千世界,不成功者各有不成功的原因,但成功者一定是循序漸進、合乎規律,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呀!
譚勇的第二次失誤就在于操之過急!
譚勇一心要建股份制公司,在籌建過程中,那真是煞費苦心,竭盡全力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坐在馬桶上也在想”。重金招募人才——MBA、海歸學子,各公司評估重組,吸納股東,上市輔導……各項準備工作緊鑼密鼓。
然而,由于各種原因,僅僅忙了40天,一切嘎然而止。譚勇的理想在腹胎中隕落,他為此損失了100萬。
“買個教訓”。譚勇說得瀟瀟灑灑,但心不會不痛。
一個企業家敢于如此坦蕩承認自己過失,令我對他更增添了敬意。
(二)川福樓成功奧妙揭秘
七年時間,兩次失誤,損失1100萬。這,與譚勇取得的成功比,顯然是小事,微不足道,但譚勇不這樣想,他愿意把自己的失誤放大看,經常提配自己,引以為戒,防微杜漸。
譚勇已成熟!
七年間,他象一位軍人、指揮家,打勝了一場又一場硬仗,占領了一個又一個山頭。
繼蘇州觀前碧鳳坊川福樓、常州川福樓后,譚勇基本上一年一個大項目,相繼在蘇州吳中區、蘇州工業園區開出兩家,2006年10月,他又在常州開出第二家川福樓大酒店。
此外,他還在浙江蕭山、浙江臨平新開兩家火鍋店。
七年來,譚勇旗下已有5家規模型川菜館和四家火鍋店,共有職工一千余人。
完全無須一家一家地來敘述他的創業過程。當具象的點疊加而形成有形塊面時,每一個塊面下必有其支撐的梁柱,這種梁柱就是人們常說的理性經驗。
每一家川福樓的開業,都可以說出一串驚心動魄的故事,都有一條條經驗教訓。譚勇說,在這些寶貴的經歷中,我漸漸悟出菜館開成功的六大要素:一是地段適中,二是菜肴正宗,三是定位準確,四是環境舒適,五是服務一流,六是管理到位。
譚勇總結出的菜館成功六要素,多少還帶點共性,我在這次采訪中,深入地與他探詢著川福樓更深層次的成功秘訣,我們共分離出四條,我再三問,“能寫?能公開嗎?”他連聲說,“沒關系的,沒關系的。”他說,“如果,這些做法能對其他菜館、飯店老板能有所幫助的話,我很高興啊!”
真是個山城漢子!
譚勇在蘇州、常州開川菜館,本身就是一場挑戰。江南的飲食習慣,向以清淡、時令、偏甜為主,食辣是如臨大敵,偶爾,家里燒幾只油燜辣火,家庭主婦先是在菜場里橫揀堅挑,要挑那些圓頭圓腦的“燈籠辣火”還要劃破一點皮,舔一舔辣得結棍不結棍,回家洗菜時,燈籠辣火還要撕去內層的筋絡。據說,辣火之辣主要辣在筋上。如今要讓溫爾文雅,熱天帶著檀香扇進餐館的江南人要愛上川菜,也能稀哩嘩啦吃辣?行得通嗎?
是朋友的都為譚勇捏把汗。
然后譚勇成功了,他把大體量的川菜館開到了江南,獲得了成功,他顛覆了江南人的飲食老習慣,開發了江南人新味蕾,打開了江南人的餐飲新天地。
改變江南人的餐飲習慣,實在是個循循善誘的過程。
首先,川福樓的菜單上每道菜是用星作標記的,沒有星星的,是表示這道菜是不辣的;標一顆的是微辣;二顆星是中辣;而重辣是在菜名旁重重打上三顆星的。
譚勇說,川菜是中國第一菜系,特點就是辣嘛,開川菜館就是要傳承、弘揚川菜之精華。江南人一下子吃不慣,可以慢慢培養,從一顆星嘗辣起步,漸入佳境,領略川菜之美。
他堅持以“做正宗川菜”為宗旨,目標是讓四川人在江南的川福樓吃菜也夸正宗。
其次,他有個“殺手锏”——比例法,即對菜館的菜品下達各種比例:味型上下比例,不辣、微辣、中辣、重辣者各占一定百分比;價位上下比例,10—20元、20—30元、30—50元、50元以上者各占一定百分比;原材料:家畜豬牛羊,家禽雞鴨鵝,水產品河鮮海鮮,這三大類先下個比例。然后再細分,大類中的各個小類都是以百分比劃定的。
百分比是靈活的、可變的,變動是以“循序漸進、食客歡迎”為原則。
江南的各種名菜、招牌菜要不要進川福樓?如何進川福樓?譚勇自有思路。他采用的策略是:要進!能進!但一定要改良,成為新派川菜。比如,蘇州第一名菜是松鼠鱖魚,其造型為:頭昂尾巴翹,色澤逗人笑,形態似松鼠,掛鹵吱吱叫。其口味是:外脆里嫩,酸酸甜甜。經過改造后的新川派松鼠鱖魚,造型基本不變,也是如一只頑皮的松鼠、披著一身紅霞,悄悄作爬樹狀,口感的“外脆里嫩”也是不變的,唯一變的是口味,不再是“酸酸甜甜”,而是突出了淡與鮮香,松鼠鱖魚的圍邊象征性地用了幾只紅辣椒,食客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這樣的新派川菜,受到當地食客認可與歡迎。
譚勇說,到川菜館只吃川菜正宗的是川菜,改良的也是川菜。這是他的奧秘之三。
譚勇開好川菜館還有第四招。民以食為天,客以菜為上。菜館菜館,菜品第一。他給川福樓菜肴定的基調是:一菜一格,百菜百味。他在廚房推行“廚師一只菜主義”,廚師在達標基礎上,主攻一只菜,形成“獨特的、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拿手菜,能代表川福樓最高水準。正是在這樣的機制下,川福樓廚師大練兵、大比武,也正是在這樣的機制下,川福樓的川菜做得獨領風騷,樟茶鴨、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垛椒魚頭、毛血旺……
我特別想為川福樓的毛血旺說幾句。毛血旺是經典川菜,深入民心,哪個川菜館都有毛血旺,不打川菜牌的菜館、飯店也都會有毛血旺。但憑心而論,在蘇州1.5萬家菜館,毛血旺燒得最好的恐怕還數川福樓。有個在美國工作的蘇州小伙,每次探親回蘇州,都要幾次光顧川福樓,就是為了毛血旺,吃了一碗又一碗。
我覺得川福樓的毛血旺真是廚師用心做就的,毛血旺里有一種黑色的毛肚,那玩藝只能在開水焯幾秒鐘,時間過了就老得象牛皮筋了。川福樓毛血旺里的毛肚,就是脆脆嫩嫩又不生,那時間把握可謂精準。毛血旺里還有一款黃豆芽,其它菜館吃到的黃豆芽就是抓一把入菜的感覺,水渣渣的,還有生腥味,而川福樓的毛血旺里的黃豆芽,是“癟紐紐”的感覺。我采訪過專做毛血旺的廚師,知道秘訣是黃豆芽要先起油鍋,煸炒過后再入菜。就是這一步之遙,一點之別,就分出了高手與熟手的差別。
(三)心比山高,胸比江寬
在川福樓,在蘇州、常州商圈,或是更大些的范圍里,譚勇的為人是有口皆碑的。我采寫《大山里走出創業娃》是七年前的事,但七年來譚勇三留袁建平的故事一直在我心里,我也經常把這個故事講給我的朋友們聽,權釋“寧可人負我,我決不負人”的道理。
他是重慶人,重慶設直轄市前他自稱四川人,目前譚勇的企業里有1000多名員工,50%來自四川、重慶,他從來就是把他們視作自己兄弟姐妹的啊!這樣的故事太多太多,足可以單獨寫本書。
七年來,譚勇用于扶貧幫困、慈善事業的費用達到120萬元以上。
譚勇在餐飲事業上的成功、在社會事業上的熱情,讓他也得到了社會的公認,目前他是平江區人民代表、蘇州市人民代表、平江餐飲商會會長、蘇州餐飲商會副會長。
2008年5月,中國四川汶川發生8級地震,山崩地裂,城毀人亡,這一震,亡者6.9萬,傷者37萬,舉國哀悼,世界哭泣。作為山城的兒子,譚勇坐立不安,夜夜難眠,但很快,振聾發聵的“中國堅強!四川挺住!”的口號讓他振作起來,很快,他在川福樓代表蘇州餐飲商會宣布四條:一、員工回災區探家來回路費報銷;二、員工探家請假期間一律帶薪;三,員工家庭在地震中受損給予救助;四、凡有員工家屬從災區來蘇,免費安置和接待。
川福人又一次感覺“家”的溫暖。
6月初,陸續有傷員由災區運到蘇州醫院治療,那些傷員都經歷了人間慘劇,心靈受到極大創傷,他們到了“天堂”蘇州,盡管有良好環境、精湛的醫術、優質的服務,但不夠,他們要聽鄉音,要食家鄉菜啊!
譚勇有用武之地了。他馬上做出兩個決策。其一,派出廚師到蘇州接受災區傷員的醫院對醫院食堂廚師進行培訓,手把手教他們燒川菜,并送去正宗辣醬等川菜原料。其二,選調優秀員工組成志愿者隊伍,深入到醫院病床邊,給川藉傷員說說話,做服務工作。有一位在地震中受了重傷的八旬老太,悲情繚繞,無法解脫,到了蘇州醫院還兩次欲自尋短見,川福樓派出的志愿者小王去后,精心的服務,貼心的話語,使老太太情緒很快穩定下來,不久便“陰轉多云”,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社會給予我的太我多,生我養我的重慶、第二故鄉蘇州給予我的太多,而我的回報太少”,譚勇常常想著這樣的問題。2008年初,他開始著手為在蘇州工作的重慶企業家建一個商會,目前,在蘇州的重慶人有20萬人,興辦企業2000家,涉及20個行業,他要為這些重慶人在蘇州建一個“家”,也進一步促進蘇州與重慶兩次交流,優勢互補。他辦這件事是認真的,籌備工作整整做了半年,下一步的工作規劃有條不紊,諸如建立法律援助中心、人力資源開發中心、企業發展資金擔保中心,諸如資源合理整合、促進事業發展等等,譚勇說,2008年,我主要精力就放在重慶商會建設上了,我會犧牲一些個人利益,但我愿意,也值得。
2008年6月18日下午,蘇州市重慶商會宣告成立,譚勇,這個大山里走出的創業娃,這棵獨樹偉岸卻又想著群樹成林的大榕樹,這位心比山高,胸比江寬的山城漢子光榮地當選為首屆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