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酒

有人說：“酒是為兩種人準備的，一是詩人，二是軍人。”詩人喝了酒借著蒙蒙朧朧的空靈醉意，可以揮筆成詩；軍人喝酒則是為了壯膽獻身，和平時期更是通過斗酒的方式來尋找戰爭的感覺，所以軍人大部分敢喝酒、能喝酒。軍階級別越高的軍人，喝得酒也越多，也越有經驗。

九十年代初，我還是一位軍區某機關的連職干部，有幸被領導點中去陪一位將軍到福建、江西等地視察部隊。首長只帶我一人，喝酒的事也就輪到我頭上了。雖然這一路喝了不少酒，但是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金門高梁”。

我記得是在廈門，當地的軍政領導宴請首長。負責接待的一位處長說，今晚讓首長嘗個新鮮的。我開玩笑說，首長什么酒沒有喝過？你讓他嘗新鮮，“二鍋頭”還是“伏特加”？那處長跟我神秘地說：那邊弄過來的“金門高粱”，性子烈，算是軍酒系的。我說，就“高粱酒”啊！見多了。處長還是沒有換酒的意思，他說，對外面的來的領導，我們一般都用這酒，其它酒就顯得平常了。

金門高粱標識上是60多度的，我不知深淺，第一口喝進去就嗆住了。有人介紹說，這酒不能大口喝，只能慢慢品。大口也好小口也罷，這次我喝了有生以來最多一次酒，竟也沒有醉。記得那天晚上我噴著濃濃的酒氣說，你們抽煙的打火的都離我遠點，我現在是劃根火柴都能點著。

到了武夷山遇到一位國民黨將軍，使我對金門高粱有了更深的印象。首長視察了當地部隊后，我們上了武夷山。那天他一身戎裝，肩頭上的將星在陽光下奪目耀眼，游客們用充滿敬意的目光看著，人雖然已經過去了，議論他是多大官的聲音卻還追著我們。當我們來到半山腰一處亭臺休息時，旁邊一位與首長年齡相仿的老者主動寒暄道：“將軍先生身體很棒！今年貴庚啊？”

首長說：“我今年62了。您呢？”

那位說：“與您同歲！”

“這么巧？”首長來了情緒就跟他聊起來。“你從哪來？”

“臺灣。不瞞你說，我也是軍人。”

老先生旁邊一個人補充到：“他跟將軍是同樣的軍銜。你們一個是共和國將軍，一個是國軍將領。”

首長驚訝：“那咱們有緣。一個共軍，一個國軍。說說你在哪個部隊，你們的地圖我熟記在心。”

“彼此，彼此。要問我在哪個部隊還真不好說，走得多了，但是如果呆得地方最長的還是金門，我在那里從士兵干到團長。”

“好嗎！金門炮擊我在炮兵團當過團長，你沒有少挨過我的炮彈。”首長笑了。

“‘金門大捷’后你們才炮擊的，那一仗你們損失不小啊！”這兩個老對手又卡上了。接著他說：“那次我們也慘，死了不少兄弟，為了鼓舞士氣，上面為部隊配發了高度烈酒金門高粱慶祝大捷，那天我一個人喝了一瓶。你知道，同共軍作戰我們很少有獲勝的機會。”

“海峽兩岸血脈相通，現在從戰爭走向和平，像你這樣的將軍也能自由地來大陸觀光，說明，臺灣和大陸的人民和軍隊都希望統一，我相信解決臺灣問題已經為期不遠。對了，剛才你說的那個‘金門高粱’，這酒不錯，前不久我剛在廈門喝過。”

“你對這酒有什么評價？”

“要我說，金門高梁跟茅臺、無糧液不能比，但是它的烈度很適合我們這樣的軍人去喝，很壯烈，如果要我給它一個形容，那我說它是酒中的男人，血性陽剛。”

“看來你喜歡這酒？”

“喜歡，是真喜歡。”

國軍這位退役將軍爽快地從自己的行囊里抽出一瓶“金門高梁”：“第一次見面，就把這瓶酒作為見面禮吧！”

“來而不往非君子！我送你盒南京的雨花石作紀念。”

一瓶酒，幾塊石，兩個戰場的對手，在這短暫的相逢中握手道別。至今想起來都難以讓人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