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巨擎李漁的《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

本人珍藏一部《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系明末清初大劇作家李漁的傳世真跡。幾十年來，即便是生活最困頓潦倒的時候，它也沒有離開過我，伴隨著我一路走來，成了我心系不離的良師益友。

顧名思義，“圖章會纂”便是當時作者將所能收集到的一些名章薈集成冊，供人借鑒與欣賞，這已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了。更可貴的是李漁不但對這些篆刻珍品一一予以釋文，而且用相當篇幅論述篆刻藝術的實踐和篆刻審美的獨特觀點，是中國篆刻史上一部不可多得的經典性著作。它對其后幾個世紀中國篆刻藝術所產生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

李漁(1610—1680年)，原名仙侶，字謫凡，號天徒，中年改名李漁，字笠鴻，號笠翁。浙江蘭溪人。這是一位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他早年在科舉場上碰了壁，之后便遠離仕途，以文為生，成了一位才情橫溢、風流倜儻的劇作家、評論家、小說家兼戲班老板、出版商。他知識廣博，多才多藝，一生筆耕不輟，給世人留下的文學、戲劇、園林、音樂、繪畫、歷史、美容、教育、飲饌、頤養等方面五百多萬字的著作。他是明清最具才情的一代藝術大家，是中國古典戲曲理論的集大成者，不僅在中國文學理論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學術位置，而且也是具有世界性影響的戲曲理論家，被現代人喻為東方的莎士比亞、勞倫斯。

《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為線裝本，橫12.2厘米，縱18.5厘米，總87頁書稿，書稿的材質為皮宣紙。稿本脊背兩端，各殘留約一厘米寬，業已褪色的綠綾片位于裝訂線下，經古籍專家釋疑，始知為“包角”，但凡古時名貴之籍，均有此“包角”的特征。

《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現存之封面為加層白棉紙所制，內面及扉頁上手書“內一件，附清單一件，光緒三十年三月二十八日，謹，頭品頂戴陜甘總督奴才崧蕃跪”等字。由此可知，稿本的原始封面已損失，現存的封面應為崧蕃所制。并從扉頁上的文字中透露出這部稿本是崧蕃獻給某位主子的。

崧蕃(1837-1905年)，字錫侯，瓜爾佳氏，滿洲鑲藍旗人。清成豐五年舉人。先后當過吏部郎中、湖南按察使、貴州巡撫等職。曾出任云貴總督、陜甘總督等，是一位權重一時的重要人物。讓這位大號“奴才”如此盡心討好的主子是誰?是光緒帝?是老佛爺慈禧?還是……再則，這部稿本又是如何流人民間，又如何到了我的先祖手上?個中淵源，恐怕已成難解之謎。

《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其首頁右下方鈐有兩方朱紅大印，上白文“姜晟私印”，下朱文“字光宇號度香”。其目錄中列明“述古印說計二十五則”、“秋水園印譜五則”、“續纂印論計二十三則”、“附錄理涂八法”等，在“芥子園圖章會纂”正文題目下押一小圓印，款署“湖卜笠翁李漁纂輯”。

姜晟(1730-1810年)，字光字，號度香，又稱杜薌，江蘇元和(今蘇州)人。清乾隆中期進士。官至刑部、戶部侍郎，刑部尚書。先后出任湖北、湖南巡撫，湖廣直隸總督，加太子太保。也是一位地位顯赫的人物。史載此人以治獄明慎著稱。《石渠寶笈》中所載之緙絲《乾隆御制八徵耄念之寶記》，其底樣書稿即為姜晟遺墨。

從這部稿本首頁蓋有“姜晟私印”來推測，《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的第一位收藏者恐怕就是姜晟。姜晟為乾、嘉兩朝重臣，不但官位顯赫，且學識宏富，其所距李漁時代僅五十余年，得其書稿當屬易事。縱觀書稿圖章處，于印蛻中有多處加鈐或夾鈐姜晟印文，可以看出姜晟對這部稿本的珍視。

李漁的才情是多方面的，曾被魯迅先生或譏或贊為“既有幫閑之志，又有幫閑之才”。有學者認為他在33個方面可稱之為“家”，其中便包括書法家、篆刻家。

《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文字部分計35頁。其論述內容充實，言簡意賅，并詳盡地闡述了篆刻藝術的實踐經驗和理論知識。而稿本中的書法似學二王的小楷，卻又巧妙地融入了趙氏的行云流水。乍看其信手拈來，細察之卻秀麗峭拔、骨力洞達，字里行間流露出一派蒼勁質樸，清秀俊美的自家風范。

當代國學大師啟功先生在任“西泠印社”社長時，便倡導研習《芥子園圖章會纂》的篆刻理論與藝術，并予以很高的評價，致使“西泠”印風雍容中內含雅趣，端莊里凸顯恬靜。“西泠”篆刻能手土福庵、陳巨來、高式熊、韓天衡等，其各自的篆刻藝術得以完備，無不得益于《芥子園圖章會纂》這部集大成篆刻藝術經典。

《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圖章部分計52頁，收入印蛻二百余枚。每頁最少收一至兩枚章，多者每貞五枚，一般每頁均為三至四枚。并根據圖章形制不同、大小不等而藝術性地部屬于各自的空間里，讓人觀之則賞心悅目。在各具風韻的紅色印樣下以健毫濃墨寫就的印章釋文，令一幅幅篆刻作品在紅與黑中顯得更加神采飛揚。如閑章“大雅堂”，在其雅致的風采中蘊含著深厚的文化。

大雅堂，是集唐代詩圣杜甫和北宋書法大家黃庭堅書法藝術為一體的詩書堂。建于北宋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九月，原址在丹棱縣城南高廟溝。堂內珍藏詩碑三百余方。黃庭堅為之題名“大雅堂”并作《大雅堂記》，歷經南宋、元、明各代，收藏了名家詠大雅堂的詩詞文賦百件，洋洋灑灑，蔚為大觀。史載成語“不登大雅之堂”就典出于丹棱大雅堂。明末清初，大雅堂毀于戰亂。《芥子園圖章會纂》收入“大雅堂”這方閑章，想必也是為銘記這段歷史吧!

一部《芥子園圖章會纂》稿本，在當時便先為兩朝重臣姜晟珍藏，后又被權臣崧蕃作為討好主子的貢獻之物，可見其珍罕程度，何況幾百年后的今天，當是可遇不可求之奇珍了。

(責編：唐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