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山的影子（組詩）

涼山的影子

普格的街市

走過一個用背篼買菜的軍人

已經快三十年了



西昌古白塔的風鈴

搖曳過一顆躁動的心

已經快二十年了



夢里回過甘洛的海棠

那里生長美女

回過木里長海

勿忘我花漫山遍野



那些投在涼山的影子

怎么也難以消逝

身邊的朋友

也學會了卡沙沙和阿咪子

并覺得與涼山很近



在內地某個城市的街頭

偶爾會閃出一兩個察爾瓦

有雙眼睛會突然發亮

涼山！

阿 芝

在那個八百米街道的縣城

沒有人不知道美女阿芝

她的臉龐陽光一樣亮麗

她的舞蹈白云一樣輕盈

白褶裙束緊細細的腰身

眼睛里裝滿純凈和多情

總之，那是我見過的

最漂亮的彝族女人



很多人都想把她珍藏

包括一個帥氣的軍官

我的綿陽老鄉



可是美女最容易滋生流言

流言也擊中了阿芝的戀情

我的老鄉醉過八次

流了整整一夜男兒淚

便目送那個身影

從普格到西昌

從西昌越過太平洋



今天的美利堅電話

還是充滿深情

旁邊的我竟然開始流淚

如我一次癡迷的愛情

不因為自己 卻

受了傷

認識沙棘

誰沒有過年輕的浪漫

誰又有過木里的浪漫



是師兄減速中的一句話：

快看，美女！

車窗外就走著一位美女

藏族的美女

她走得我的脖子酸痛了

就飄進沙棘飲料廠



高原的牦牛肉火力太猛

我和師兄淌了半小時鼻血

就偷偷離開首長

散步



以前不知道沙棘是什么

這時候才知道

沙棘，其實是一個人

一個十八歲的藏族女孩

酸酸甜甜 好純真好樸實的

木里的特產和珍品



我們知道了她的名字

自然也知道了她的地址

還有她的一位表哥

我在普格時的戰友

我們也邀請她參加為首長舉辦的舞會

當然 還買了一大堆

液體的沙棘



散步回來的路上

師兄很仁義地告訴我：

才十八，我都二十五了，兄弟你追！

然后又酸溜溜地冒一句：

真是太漂亮了！

木里的那個傍晚

比我去過的任何地方都明亮



誰沒有過年輕的浪漫

誰又有過木里的浪漫

我都有過

可惜表哥關于作風問題的介紹

（那個年代，作風問題？！）

那浪漫也就曇花一現

幾年后岳母丟棄那些飲料的時候

我還心痛地問為什么

她說早已過期



不過 至今我還記得

沙棘，其實是一個十八歲的藏族女孩

酸酸甜甜 好純真好樸實的

木里的特產和珍品

我還知道

相信作風問題的人

其實一點也不浪漫

換童裙

十五歲的童裙是和眼淚一起脫下的

因為這時

女兒就是外人

那些疼愛將成為回憶

盡管離出嫁還很遠

阿爸還是阿爸

阿媽還是阿媽

卻多了被拋棄的感覺



這是彝家歷來的習俗

換過童裙

你吃我的飯菜穿我的衣

用我的錢財睡我的席

家里牛羊不關你的事

家里的勞動必須要努力

待嫁的女人是已潑的水

早用牛羊換你的人



彝家女兒的童裙

是一次過早的折磨

儀式上的哭聲

盡管充滿委屈

但還有一些傷

卻在內心深處

難以割舍又必須割舍

而且持續多年



習俗是不可抗拒的法典

外人！就是一把利劍

從換童裙開始

刺向少女

也刺向父母



不是女兒不愛家

也不是 父母太狠心

怨只怨

生就一個女兒身

責任編輯 張即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