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李銳游“銀城”、訪“舊址”

讀過著名作家李銳以自貢風土人情為背景創作的長篇小說《銀城故事》、《舊址》，我知道了古鹽都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就像重讀了一遍這個城市的歷史，作家細致的觀察和細膩的描寫讓我嘆服！后來才知道，李銳雖把自己的籍貫始終定在自貢，而他其實出生在北京，1985年后只悄悄回過兩次自貢，都是短暫停留，卻一次一個長篇，真讓人敬佩！

2008年3月21日，李銳攜同樣是著名作家的夫人蔣韻回自貢尋根，并有山西電視臺制片人段惠芳女士陪同，為拍攝《銀城故事》電視劇選址，我便有機會陪同李銳夫婦看看“舊址”，談談“銀城故事”。

自貢市鹽業歷史博物館是李銳夫婦“銀城”尋根的第一站，自貢市鹽業歷史博物館原是陜西商人集資修建的會館，其設計十分精巧，融明清兩代宮廷建筑和民間建筑于一體，規模宏大、金碧輝煌。清道光七年（公元１８２７年），由著名建筑師楊學三主持大規模擴建。建筑群由前至后，逐層加高，整個建筑中木雕、石刻、彩繪、泥塑精妙絕倫，令人目不暇接。

“井鹽生產技術發展史”是鹽業歷史博物館基本陳列，它由序廳和相對獨立又互相銜接的四個部分組成。采用新型陳列材料和先進的聲、光、電技術，融科學性、知識性為一體，注重了陳列的藝術性、可操縱性和趣味性。整個陳列采用近600件文物、文獻、標本、模型、圖表、照片、雕塑和繪畫，從鉆井、采鹵、天然氣開采、制鹽等方面，展示了兩千多年來中國井鹽生產的歷史畫卷。李銳夫婦仔細地看，認真聽著解說，對自貢人民的聰明勤勞贊嘆不已。

到了最令鹽都人自豪的那口被稱作世界上第一口最早由人工鉆鑿的超千米深井燊海井，看到專門為游人從千米以下抽起來的鹵水時，他們仿佛回到了170多年前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他們去推牛拉大纜車，站在仍有8口圓鍋煎鹽的現場拍了很多照片。

燊海井的開鑿，不僅揭開了這塊三迭紀嘉陵江石灰巖地層地區的秘密，而且由此因鹽興市，各地鹽紳商賈紛至沓來，鑿井設灶，一時市井繁華。周圍1.2平方公里的地方，就先后鉆井198口，平均6060平方米就有一眼井，呈現“天車”林立，鍋灶密布，枧管縱橫，云蒸霧蔚，井鹽生產一派繁華的景象。

我陪李銳夫婦還專程趕到吉成井查看原始井架，李銳看到破敗不堪的井架，沉默良久。他建議把散在各處的井架移到一個相對集中的地方供游人參觀，也好修整保護，留下更多這個城市的記憶！

李銳感嘆：自貢先人們靠一塊鐵、一筒竹子、一根繩子，就鼓搗出世界“第五大發明”，真讓人不可思議。我們作為自貢的子孫，從骨子里感到驕傲！

李銳曾經說過：“我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那條穿城而過的小河，看見那些破敗不堪的舊屋舊院。我知道它們曾經有過往日的輝煌和衰敗，知道我的許多親人的生命就消耗在那些輝煌和衰敗之中。冰冷的時間無動于衷地把生命和情感變成化石，粗鄙的歷史無動于衷地把人和人的種種努力變成廢墟。” 李銳夫婦沿著釜溪河游覽了自流井老街和仙市古鎮，可謂一路走來一路感嘆。這河、這街，那舊屋舊院就是李銳小說《舊址》中的原型。他每一次觸摸它們都感到無比親切，在那些陳舊的東西面前，他腦子里卻每每升騰起一股股新鮮的思考。

李銳說，我們曾經都認為只有人類才能推動歷史的前進步伐。其實，世間萬物在歷史長河中都有自己的作用，只是我們把那些不能說話或不能動的朋友們忽略了。比如自貢，如果沒有地下的鹽鹵就沒有這座城市，如果沒有牛，這個城市又缺乏動力，連竹子也有它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有人和動物、人和自然和諧相處，協調一致，社會才能不斷進步。

自貢鹽業的根在富順縣，要找最初的感覺還是要去富順縣。千年鹽都第一口井富世井就躺在如今富順縣城的鹽井街口梅澤花園旁，那因鹽而生的富順豆花也在這鹽井街口生發開去，香飄世界。

在富順縣，李銳夫婦早上吃了豆花，中午又吃，頓頓都贊不絕口。連從不敢吃辣椒的段惠芳女士也讓放一點辣椒，她的體會是沒有辣椒就沒有富順豆花的味道。

我特意介紹了富順豆花的吃法，這也是一種文化。其要義是更多地為未來打算，雖是蘸水，但不用豆花在蘸碟內去蘸，而是把豆花拈在碗里或湯勺中，再用筷子將攪勻的蘸水拈到豆花上，這樣自始至終才能做到口口鮮美。如果用豆花直接入碟，第一蘸肯定安逸，但以后由于湯水改變了蘸水性狀，味道就變了。大家都聽得直點頭。

在游覽了因崇圣殿房頂正脊塔式寶鼎內有一琉璃質的“裸體童人”而成“世界之謎”的富順文廟和有四川的“喬家大院”之譽的福源灝鳳凰山莊等景點后，李銳夫婦感嘆富順的人文歷史非常厚重，真不愧是“巴蜀才子之鄉”。

李銳后來說：“富順我是第一次去，富順豆花非常好吃，小的時候我們家經常自己磨豆花吃，為此還專門買了一盤小石磨。也讓我回想起小時候‘老家的味道’，餐桌上經常可以見到的四川泡菜、回鍋肉、炒青蠶豆……我想一個人對家鄉最難以改變的記憶，最難以改變的習慣就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鄉音，一個就是飯桌上的家鄉菜。

富順雖然比自貢要小一些，但是古跡舊址風景名勝相對集中，文廟、西湖、老街、城邊的沱江都是讓人難以忘懷的。”

李銳夫婦還先后游了恐龍博物館、彩燈博物館等，也游了尖山、飛龍峽風景區，第一次全面領略了自貢這座“中國優秀旅游城市”的風采。

2008年自貢市被確定為“世界地質公園”，同時擁有“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和“中國優秀旅游城市”桂冠，“自流井恐龍風景名勝區”早就被確定為省級風景名勝區。由于歷史上井鹽的運銷方式和中淺丘陵地形條件，以自流井、貢井為主體的城市布局與起伏的山巒、蜿蜒的河溪交錯穿插，形成了融山、水、城為一體的“半城青山半城樓”的山林城市風貌。即使在城市中心地區，雖樓宇參差，市井繁華，卻仍見山林穿插、碧水中分。在青山綠水環抱之中，在數百株古榕的掩映下，仍可見到保存尚為完好的各式鹽業同鄉、行幫會館，以及石板鋪就的傳統街區和高數十米的采鹵木制井架天車。市花紫薇、市樹香樟遍布全城，飛紅嵌玉，將鹽都點綴得更加清秀、含蓄、典雅。

李銳坦言：“我以前只是在父母和姑姑嘴里聽到老家如何、自貢如何，從小就是在一個四川話和四川菜的家庭環境里長大。1985年第一次回自貢，2007年第二次回自貢，那都是我自己回家鄉看看。這一次不同，當地的文學朋友們如此熱心，家鄉政府和領導如此熱情，都讓我非常感動。尤其是自貢的文學朋友們，為了和我多接觸，每天都有人一直默默地和我們一起去看那些他們看過無數次的地方。因為時間關系，這次沒能和他們多交談，是我一直忐忑不安，于心有愧的。希望將來能有機會補償我的歉意。

“我1985年看到的自貢和今天的自貢簡直就像是兩個城市，變化太大了。沒有想到家鄉面貌如此翻天覆地。新城區的建設非常漂亮。自流井老街、富順老街又為這座鹽城留下珍貴的歷史昨天。尤其是自流井釜溪河邊的老街建設，舊房重建，恢復歷史的同時，卻又讓原來的住戶還搬回來住在自己翻蓋的家里，這樣既保持了歷史內容，又不傷害廣大原住居民的利益，還給大家提供了新的就業機會，老街不僅僅是死的歷史文物，從而成為活著的歷史和老街。對比現在的城市拆遷所帶來的許多尖銳矛盾，自流井老街的重建真是值得推廣和借鑒。”

李銳又說：“我唯一感到遺憾的是，看到還有那么多的老的會館、廟宇、民居都沒有恢復，很可惜，這是自貢的無價之寶啊！當然，一切事情都需要時間，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錢，也需要對文物和歷史抱有真誠的尊敬和保護。我期待再次回到自貢時會看到更多的驚喜和奇跡，我相信自己的家鄉總有一天不止因為它過去的輝煌歷史，更因為它再次創造的新歷史而名傳天下，成為一座歷史新城！”

我們期盼著《銀城故事》早日在李銳老家自貢開機，期盼自貢深厚的歷史能給李銳的小說增添的一份重量，更期盼李銳有著更多更豐厚的關于老家的作品問世。

責任編輯 聶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