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少爺們兒都知道,村長的酒量大著哩,全村沒有人能喝得過他。
村長是村里的頭兒,村里大事小事不能沒有他,上邊來檢查工作,百姓婚喪嫁娶,還有誰家來了重要客人,村長唱的都是主角,看他一邊一口一杯地灌酒,一邊眉飛色舞、唾沫四濺、滔滔不絕,有人說他是“能人”,有人稱他“酒魔”,他都全不在意,還一個勁地嚷:“來,干了,干了。”直到把客人喝得東倒西歪,語無倫次,洋相百出,不醒人事,別人勸止時才偃旗息鼓,而自己仍要熱情地把他們生拉硬拽地送走,而后回家倒頭睡去。
村長大小也是個“官”,官向來都是“有架”和繁忙的。村民誰家有事一定要先向他預約,他的腦子很管用的,他能把一個月的1—30號的上午下午該干什么,該到誰家吃酒記得一清二楚,從沒有出現過原則性“記憶失靈”,這也是村里人最服氣的一點。但有些人家雞毛蒜皮的小事請他,他是絕對不會去的,但如果該他出頭露面的事,你沒有約他或者說晚了,他會老大的不高興,直到你再請他吃酒為止。
當然,村長喝酒也不是每次都“英雄無比”。俗話說,常在河邊站,沒有不濕鞋的,時間長了,也弄出了不少洋相和故事來。有一次鄉里幾個干部下來檢查,執意要吃“笨雞”,他知道這種事不好向群眾伸手,狠狠心把自己家僅有的一只三斤重的笨雞給燉了,可一干部說不過癮,想再吃,他一聽酒涌上腦門,暈了,恰逢一只狗趴在地上撿骨頭吃,他把頭伸到桌底下,拾了塊雞骨說:“狗……狗……都不挑肥揀瘦,給啥吃啥,咱也……”說著把骨頭放在嘴里嚼得咯嘣直響,窘得其他人半天沒動一下。村長暗自得意:“奶奶的逑的,你們以為老百姓的東西那么好吃,噎——噎死你。”
還有一笑話是從他的老婆口中出來的:一天晚上村長醉躺床上說酒話,他十歲的兒子在罐中撒尿,尿完后上床,村長忽然發牢騷說:“倒上了還……還……不給我端過來,磨蹭啥?”他老婆又氣又惱,用勺盛了遞給他說:“喝吧!”他抓過一飲而盡,喝完后打了個嗝兒,喃喃地說:“人都說……說……酒是貓尿,還真是那味。”
可是,終于有一天,村長的胃沒了(當然是一部分),他喝完酒騎自行車到鄉里開會,一不小心掉進村后的枯井里,車把搗壞了自己的胃,胃上穿了一個五公分長的裂口,大夫說,必須切了,他老婆死活不同意,但終于未堅持到底……村長為此難過和戒酒了好一陣子,但村民們仍舊一如既往地尊敬他,請他操持事情和陪客。
后來,他的酒量又大如初始,直到他六十多歲去世,人們再沒見他喝醉過。